徐迢眉頭緊鎖,林楚決的問題他無法回答。馬獸顯然不是不會思考的外星物種,他們的眼睛裡明明有審視、有權衡、有警覺……他們呼喚同伴将有異常氣息的馬首包圍伴行,可是他們經過思慮以後,還是揚長而去了。
短短十幾分鐘,林楚決和徐迢騎着受傷的馬獸飛躍滿是屍骨殘骸的雪地,繞過滾燙的隕石與大風吹不盡的熊熊烈火。
雷達上開始出現大片代表人類生命迹象的紅色标識,提示音跟着在耳邊緩緩加速,不過周圍的能見度實在是太低,他們始終看不到一點點人類活動的痕迹。
徐迢屏住呼吸努力睜開眼往前探頭,突然看到雪白一片中,隐約出現一個巨大的灰色輪廓,紅色的指示燈穿透茫茫大雪不停閃爍,雷達滴滴聲響突然快速拉升到幾乎炸裂。
“飛船!前面是運輸飛船!”徐迢迎着風雪,用盡所有力氣大喊了一聲。
“看到了!”林楚決扯着嗓子回答。
“但壞消息是,我不知道怎麼讓馬獸停下來!”
他費盡力氣遏制住了馬獸的喉嚨,本來以為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住它。可是無論林楚決怎麼用力拉扯鋼刺,馬獸隻會瘋了一樣吃痛地奔跑。
奔跑是馬獸的進攻姿态,恐怖的吼叫聲仿佛要貫穿天際,獠牙跟随它的喘息上下竄動,如同碎肉機一般極速開合起來。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徐迢眼前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龐大的運輸飛船降落在雪地上,傷殘者被快速擡進船艙。除此以外,大批撤退的平民與士兵也在艙門口密密麻麻排成一條長龍,正踏着沉重的腳步一點一點朝裡加塞。
“讓開!讓開!”林楚決一咬牙大喊起來。
馬獸沖擊的速度太快,擁擠的人群根本來不及疏散,倘若就這麼撞上去,長長的隊伍攔腰截斷,躁動的人必定互相推搡逃命,後果将不堪設想。
人類已經對馬獸的怒吼有了應激反應,當模糊的遠處傳來這讓人膽寒的絕望聲響,人群中立刻湧起瘋狂的求救與驚慌失措的悲鳴。
長隊幾乎在頃刻之間打散成一盤散沙,人類的防禦武器甚至沒來得及架起,馬獸已經沖破了鐵皮防線,離隊伍近得能讓徐迢看清那一張張驚恐不堪的臉。
“冷靜!保持冷靜!”伴随滋啦交錯的刺耳電流聲,架在高空的喇叭響起急促的呐喊。
可現在這個時候怎麼可能冷靜,本就驚魂未定的人群奇四散逃離,尖叫聲瞬間貫穿天際。
林楚決拼盡全力,還是拽不住瘋狂的馬獸,難道就隻能這麼聽天由命嗎?
就在此刻,一個幽藍色的身影唰一下從側面沖出來,矯健的身體快得讓人看不清任何動作。
隻是一道紅色的光亮猝不及防印入徐迢的瞳孔,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強大的力量突然猛推後背,仿佛把他整個人瞬間彈飛了。
下一秒徐迢重重墜落地面,磕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爬起來時隻覺得自己整個人摔懵了,晃神老半天還覺得眼冒晶星。
林楚決太熟悉那道紅光了,那是激光劍獨有的特點。長長的劍刃瞄準馬獸的脖頸,根本不顧馬背上匍匐的同類,頃刻之間手起刀落,光亮在空中無差别平切過去。
林楚決眼疾手快把身前的徐迢推開,同一時間身體往旁側傾斜,先以蜷縮姿态滾下馬背,然後保持理智調整姿态,有力的手臂适時撐住地面,穩住翻滾的軀體,最後穩穩以單膝姿态停在馬獸那身首異處的屍體旁。
原本雪白的地面被拖出一道褐黃色的殘迹,呼吸間濃稠的綠色液體順着平切面緩緩流淌,在殘迹上形成一旺小河。
士兵出手幹脆利落得讓林楚決震驚,他甚至能聽見利刃抽打空氣的銳響,緊接着一股熱流飛濺過來,馬獸的怒吼戛然而止,隻剩最後一聲凄厲的尖叫在蒼茫大地上回蕩。
好強……
林楚決不禁心生敬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帶着馬獸往這裡沖的。”幾秒後林楚決緩過神來,粗喘幾口氣把自己從地面上撐起來,馬上向那位士兵解釋起自己的失誤。
可那士兵隻是冷冷地眺望遠方,好像眼裡隻有眼前的風雪,滿地的殘骸都與他無關,更沒在意地上滾落的林楚決和徐迢。
見士兵對自己視而不見,看起來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似的。林楚決便故意提高了音量,嘗試與這位士兵交談。
“請問——”
而下一秒,士兵将手指搭上頭盔,遮住面孔大半的護目鏡從左向右消失,露出的面孔讓徐迢和林楚決不約而同地愣在原地。
所有的疑問驟然卡在喉嚨裡,氣氛在震驚中凝固到了冰點。
那是一張标志的女性面容,她微皺着眉頭,明明渾身殺意未盡,卻隻能悲憫又不甘地繼續遠眺。
越發劇烈的驚雷響徹昏暗的天空,巨獸的嘶吼從雲層緩緩壓響地面,每一聲都讓她的面色更陰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