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小時後——
徐迢重新倒吸一口氣,用力撐開沉重的眼神,瞳孔驚慌失措地左右旋轉。
幾秒後視線徹底恢複清晰,他發現自己回到了檔案室裡。
“我剛剛就在姚尚鵬的房間裡,怎麼突然就暈倒了……”
“有人襲擊我了?”徐迢眉頭緊鎖。
他的腦海裡明明能倒放許多清晰的記憶——姚博士給他塞來論文,舉起稿紙與他争論,接着他身體驟然傾倒眼前,眼前閃過一瞬銀白的地面……
“論文和照片呢?”徐迢趕緊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到頭來隻是徒勞。
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
一直揣在衣服内兜裡的手表沒有丢,上頭還滾動着林楚決發送的信息。
第一條——
“我睜眼的時候發現你不在床上,你去哪了?”
十分鐘後——
“我得先出門,等不到你回來了,看到我的消息記得回複我。”
林楚決依舊維持着他超強控制欲,找不到徐迢就心裡堵得慌。
“對不起,我突然有些工作上的急事。”徐迢抱歉地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深喘一口氣放下手表——
徐迢迷茫地左顧右盼,身前身後一成不變的銀色廊道延伸得不見頭尾,亮白又枯燥的光暈在廊道中仿佛複制粘貼等間隔鑲嵌,四下又沒有任何一點活物的聲響,徐迢混亂的呼吸聲已經是最後一點逼真的動靜。
在這樣單調壓抑的環境裡,人很容易思緒混亂,産生一種不真實感。
接着他慌忙在自己脖頸上來回試探地摸索,竟沒有任何一點被刺傷的痛覺。
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太超乎他的想象了,這一瞬間徐迢甚至在猜想——
【我是不是又出現奇奇怪怪的幻覺了?】
想罷他猛打幾個冷顫,立馬決定要求證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于是他趕緊從手表上調出自己的定位,穿過偏僻彎繞的走廊,直奔領航者太空城檔案館去。
那個地方有全人類社會最全的論文庫,什麼年代久遠的東西都能找到。
徐迢用上了他的最高密級權限,刷開了一間涉密論文存檔室。
【《大腦神經元重構技術研究》,作者姚尚鵬。】
憑着記憶,徐迢在電腦檢索欄上輸入論文題目,食指一敲回車。
檢索結果為0。
徐迢在胸口屏住的一口氣突然松掉了,疲憊與無奈驟然侵襲,讓他失望地沉沉歎息。
【姚博士先是把論文遞給我,然後……然後又把他計算的稿紙塞到我的手上……他總是要說自己計算的結果出錯了,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說?】
徐迢沒有辦法,隻能嘗試把自己完全代入姚尚鵬的視角。
不知不覺,他一邊思考一邊将一本記錄着衛星運行參數計算流程的教科書找了出來——
《航天衛星健康管理系統》。
這本經典的教科書作者欄上清晰地印着姚尚鵬的名字,扉頁之後全是硬核的公式推導與模型建立。
姚尚鵬在寫完這本書後就徹底銷聲匿迹,在之後的幾十年時光裡,層出不窮的年輕研究員反複研讀這本著作。
作者縮在一方小小的房間裡發瘋,對着冰冷的牆面大喊【它錯了它錯了】,而這本他口中錯漏百出的公式合集,已經成為衛星通訊技術的學科地基。
徐迢曾經也研讀過這本教科書,現在他決定把自己當成年輕時的姚尚鵬,重新跟着公式一步一步重新演算。
于是他揣着這本大部頭,重新回到了房間。
林楚決的宿舍是讓徐迢絕對心安的領域,他獨自坐在書桌前,開着盞林楚決不久前新買的護眼台燈,在沒人打擾他的世界裡沉淪書海。
筆尖刷刷刷舞動于稿紙之上,書頁不停翻動,最後鍵盤被激烈敲動起來,大片大片的數字跳出計算框。
徐迢深吸一口氣,手指一松,水性筆便“哒”一下砸到桌面上。
【不對啊,我已經照着書重新演算了五十次了,領航衛星關鍵運行參數的計算過程與結果都沒有問題啊……】徐迢将手上的稿紙從頭翻到尾,眉頭皺成了一團亂麻。
他記得姚尚鵬滿地的稿紙上就是這些公式,他瘋癫地怒吼着這些公式算不出答案,把結果塗改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