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大殿裡,顧立和宋妤竹兩人對立而坐,誰也沒有搭理誰。
四周靜得詭異,就連端茶倒水的宮女們都小心翼翼放輕了腳步,舉止愈加畢恭畢敬,生怕打擾了兩位貴人。
高公公向來懂得察言觀色,笑嘻嘻地打破了沉悶的氛圍:“貴妃娘娘同陛下說話,二位且等等。”
宋妤竹:“不妨事。”
“姑娘此次送來的鮮貨特罕見,老奴在陛下身邊,有幸瞧見不少上等的蟹,這還是第一回見到如此品質好的蟹肉,陛下今日歡喜極了。”高公公誇道。
宋妤竹得意地勾了勾嘴角,“那是從海上撈來的稀罕物,不誇張地說,價值可不止十幾萬兩銀子。”
高公公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十幾萬兩……”如玉似的人端坐位置上,忽然開了金口。
自皇帝離開後,顧立沒說過一句話,也從沒拿正眼瞧過她。
宋妤竹自然不願上前讨嫌,此時他猛然開口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顧立語氣平淡,她聽不出對方話裡的含意,擡眼望去問:“顧公子有何見解。”
“靖國士兵為國捐軀,撫恤金也不過萬兩銀子,區區一隻蟹可抵好十幾個士兵的命了。”
顧立神色平靜如常,若不是這話裡别有深意,估計會讓人以為,他不過是在聊些無關緊要的事罷了。
而宋妤竹此時還不知眼前人便是在外征戰多年的将軍顧立,如果是顧立說這話,她可能就默默閉上嘴不反駁了。
但是顧暨白就不一樣了,他同她一樣,享受着無數将士在前方浴血奮戰而換來的榮華富貴。
卻嘲諷她奢靡作風?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她自認為沒得罪過眼前人,然而對方卻瞧她不順眼,挑着毛病找刺。
“顧公子大可直說我奢侈無度,不知人間疾苦,何必拐着彎罵我。”宋妤竹從不是忍讓的性子,對誰不滿,也是當場發作了事。
顧立向來對事不對人,但也不屑同人解釋,又開始閉而不語。
宋妤竹才不服氣,繼續道:“顧公子選擇從老家回到靖京,不也是看中靖京的繁華富貴。我可瞧顧公子身上的衣物是上好的綢緞……”誰也說不着誰。
不曾想,顧立總算舍得将目光投到她身上,這是兩人見面以來,顧立第一次以正眼看她,眼裡充斥着濃濃的探究之意。
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驚訝?像是在說“怎麼是你?”
眨眼之後,卻又恢複了原樣。
宋妤竹一時懷疑自己看錯了,但同時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高公公瞧見氣氛不太妙,連忙轉移了話題,同宋妤竹攀談了起來。
直到皇帝宋允終于來了,席面才正式開始。
“朕方才惦記着讓小甯過來嘗鮮,沒想到這臭小子早早用了午膳,跑去練武場訓練去了,罷了罷了。”宋允嘴上嫌棄,卻藏不住話裡的高興。
小甯說的是皇長孫宋甯躍。
宋妤竹不由地笑道:“舅舅您也别老拘着小甯,小孩這個年紀正愛玩,多去練武場鍛煉身體也是好的。”
“朕可沒拘着他。”宋允話音一轉,朝顧立道:“有暨白當小甯的先生,朕安心都來不及呢。”
“哦?是嗎。”宋妤竹不可思議地看了顧立一眼,“想不到顧大人看起來文弱書生,也是習武的一把好手?”
——她早前就聽聞皇舅舅稱小甯的先生文武雙全,是個習武的天才。
皇舅舅笑而不語。
沒否定她的話,那就是了。
而顧立低着頭,面上沒有什麼表情,木着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她投來的探視,顧立擡眸冷靜地回望,四目相對了片刻。
皇帝坐在上位,頗有趣味觀察兩人一來一往,心裡起了小心思:“朕突然想起來了,小竹至今還未有婚配,暨白年紀也不小了,同樣也沒有婚配。不如……”
他停頓了一下,留下不少想象空間,“不如賜婚與你二人如何?”
宋妤竹沒來得及深思,便見對面人在座上屈身行禮,拒絕道:“陛下,臣出身貧寒,而郡主身份尊貴,恐配不上郡主,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宋妤竹心裡咯噔一下。
心道:這人哪來的臉,竟敢在我面前拒了婚,要拒婚也不該從他口中說出,得我提才對。這傳出去了,我堂堂郡主的臉還要不要了?
“舅舅,您也不看看是誰,就随便找個人和我拉郎配,我可要生氣了!”宋妤竹不甘示弱怼了回去,話裡話外滿是嫌棄。
兩人抗拒的态度很是堅決。
皇帝揚起了笑臉,趕緊勸和道:“好了。朕看你們倆郎才女貌,看起來很般配就說個提議,别搞得跟仇人似的。來來來,嘗嘗這剛出爐的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