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鐘後,江宴擡頭往大齊的方向望去,月隐雲厚,黑夜蕭索,雙唇翕動之間,鹿霖郁已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阿郁。”她喚了她的名字,眉頭微蹙,低聲道:“婁蘭,那麼美的地方,你真的舍得毀掉嗎?”
鹿霖郁站在那裡不動,也沒說話。
“這可是她的國家。”江宴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帶着勸意,“你若真的下得去手,也應該把她算在裡面。”
“她除外。”她轉過身,專注地望着江宴,聲音有些堅決:“誰都可以死,她不能。”
江宴沉默,心裡卻想着,果然還是在意了那個小公主。
“罷了,過些時日,我就帶阿顔回大齊,你若覺得不後悔,便放手去做吧。”
鹿霖郁斟酌片刻,才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我更清楚我需要什麼。”
江宴望着她:“若是真的清楚,想必阿郁也有萬全之策。”
......
接下來的十日裡,江宴帶着昏睡不醒的朝顔離開了婁蘭。
臨走之前,她對鹿霖郁叮囑了些話,希望她能站在天下蒼生的立場上思量,也希望她能夠做出最好的選擇,莫行後悔之事。
當時,鹿霖郁嘴上什麼都沒說,卻記在心裡,思量良久,是動了撤兵的心。
她坐在宋琬瓷的寝殿裡,雨是午時過半落下來的,雨珠如銀絲般淅瀝瀝地往下墜着,春日的風一吹,外頭的風鈴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好看嗎?”宋琬瓷從月白祥雲的屏風内走出來,鳳冠霞帔,嫁衣似火。她的鳳冠是她母妃林兒生前出嫁時戴過的,她的烏發被侍女心細地梳到了頭頂,又被盤成流雲朝天髻,兩邊插着做工精細的鳳凰長步搖,紅色的瑪瑙細密地鑲嵌在金絲上,嬌嫩的面容被藏在了鳳冠流蘇面簾裡。
她端莊淑雅,步履輕盈,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似是在等待着鹿霖郁的迎接。
外頭的雨勢忽然落大了些。
鹿霖郁望着明豔大方的宋琬瓷,仿佛能聽見,嘈亂的雨聲裡亂跳的心跳聲。
今日是她試穿嫁衣的日子,頭上的步搖随着宋琬瓷慢慢步履,輕輕地搖擺着。
“阿郁,我好看嗎?”
正癡迷看着的鹿霖郁,不小心被她的話打斷,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面前。
近了距離看,倒是比方才更嬌羞,更好看。
如此想着,鹿霖郁站起身,骨節分明的手格外輕柔地撫住了她的臉,凝着宋琬瓷的眼睛深情款款,在雨聲中,她的聲音也清潤了很多:“這身嫁衣很合阿瓷,襯得你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