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院的書房内,香爐白煙升騰,坐于檀木書案之後的鹿霖郁,提筆蘸墨,盯着微晃的燭燈想了很久,怎麼也下不去筆。
半晌後,“殿下。”阿霧擡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一瞬,從懷中拿出一塊質地極佳的玉佩,輕輕地往桌上一放:“這是濃兒讓卑職轉交給殿下的。”
“為何她不親自交給本王?”鹿霖郁慢條斯理在冊子上寫下自康複之後,第一個字迹清秀端正的字。
“她死了。”
結果落筆寫“宴”字的時候,阿霧的話卻讓她停頓了,沉默而茫然地擡眸盯着眼前跟了自己多年的侍從。
筆上悄然地落下一滴墨,啪地一聲落在那個“宴”字上,轉眼便濕漉漉地暈開一團,模糊了字迹。
“何時發生的事?”鹿霖郁心髒猛地一抽,就在這一刻呼吸加重,語帶不解:“濃兒姐向來無病無災,好端端地怎麼就死了?”
“濃兒是在殿下大婚之夜離開的。”阿霧應道,斂着眸子,眼底似有淚光浮動:“當年太後煉制千秋歲時,多次用活人試藥,就連自己的遠方堂姐,剛出生不足兩日的女兒濃兒也不放過。為了保住濃兒的性命,公孫大人便借機投靠了太後,從她手上拿到了能緩解千秋歲之毒的解藥。之後,濃兒得知王妃也中了此毒,她經過多番打探,終于将這解藥尋到,藏于這玉佩之中。”
鹿霖郁低眉看玉佩:“然後呢,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沒了解藥,濃兒一夜白了頭,一瞬便老了許多,就連殿下您也認不出她了。”阿霧緩了半會情緒,複道:“那日,殿下在海棠閣院外見到的那個老人,她是濃兒,但解藥是在殿下大婚那日才尋到的。等我從公孫府回來送解藥的時候,已經晚了,您已經替王妃解了毒。”
“我怎麼沒想到是濃兒姐呢?”鹿霖郁拿起玉佩,上頭似乎還殘留着公孫濃的溫度,左手在摩挲着它,低低地說道:“她離開的時候,你有看見嗎?”
“不孤獨。”阿霧點頭,聲音微啞:“是我陪她走完這最後一程。”
“痛苦嗎?”鹿霖郁盯着玉佩,低聲說:“都說人有生老病死,人真的面對死亡的時候,會不會感覺到很疼呢。”
這話才說出口,一滴眼淚從她左眼裡,如斷線一般落在了玉佩上。
阿霧默了一瞬,想起公孫濃離開時錯把自己誤認成霖王爺,她躺在她懷裡,雖老但依舊拘謹,她不敢去握住阿霧的手,靜靜地望着這個人:“我好似那水中的蜉蝣,朝生暮死,幸得上天的垂憐,我又多活了十七載。我做為太後的棋子,兒時便伴在殿下左右,有過沖動,有過害怕,怕殿下心有她屬,疏遠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