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
邱雲商清冽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邱玉紅着臉想,她的第一反應是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而另一邊邱雲商以為自己那天的情況吓到她了,所以邱玉不敢面對她,她主動解釋:“那天的事很抱歉。”
邱玉以為邱雲商還要說什麼,但是過了半晌,她就聽她說了這一句話。
她的臉終于恢複過來,雖然還有點熱,但是已經反應過來。
“不是,是我的錯,擅自去你家,應該是我向你道歉。”她趕緊擺擺手,有些不好意思道,人家救了自己,還要别人反過來道歉。
邱雲商沒有回她,邱玉看着她疏離的樣子,她好像一直是這樣的,她從來沒有見她笑過。
兩人之間的氛圍略顯尴尬,邱雲商從口袋裡拿了什麼東西出來,對邱玉說:“我想買一副棺材。”
邱玉呆住,眉眼微皺,她要給自己買棺材?
“你、你……”她猶豫着問。
邱雲商沒有說話,反而下意識低眸,她的手指微蜷,沉默着不說話。
她不願意回答。
“别、别誤會,我隻是覺得你,應該不是你吧……”越解釋越亂,邱玉隻能閉着嘴不說話。
她也不懂,怎麼面對邱雲商的時候會口齒不清,連邏輯都不懂了。
邱雲商依舊沒有回複她,似乎并不想和她多交流:“請問你爹在家嗎?”
邱玉隻想感謝她的救命之恩,但是對面的人不領情,她隻能回答:“在家裡,你進來吧。”
她退開身,想要讓開位置,但是邱雲商并沒有進來,她隻是站在門口,抿唇淡淡道:“我不進去了,如果你爹同意,請把這些錢交給他。”
邱玉見到邱雲商從口袋中拿出一把錢,其中一分兩分的比較多,那些錢整整齊齊地被她放在手心。
接過錢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今天聽誰說了一嘴,邱林今天出獄。
她聽到他們這樣說她:她那個女兒也整天跟死了親人一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誰接觸他們誰倒黴。
邱玉本想上去理論,但是一想她以什麼身份呢,她們連好朋友都不算,甚至那天去她家感謝她,都被吓了出來。
“你等等,我去叫我爹。”邱玉攥着那些應該是存了很久的錢,轉身往院子裡跑。
邱雨堂正在西屋做桌子,這個桌子他做了有一個月了,已經到最後收尾階段,她走進去的時候,看到邱雨堂正在給桌子刷漆。
“爹。”邱玉叫道。
邱雨堂正在專注給桌子刷漆,被邱玉一叫,他的手依舊很穩,沒有說話,繼續刷。
“爹。”邱玉小心翼翼地拿着那些錢遞到邱雨堂面前。
她就不說這些錢從哪裡來的,她要她爹自己開口問她,誰讓他一整天都不搭理她。
果然,她見自己的爹眉頭一皺,把刷子摔進油漆桶,紅木色的油漆濺起星星點點,他擡起頭看她,眼中帶着嚴肅:“這些錢從哪裡來的?”
聽這語氣,邱玉就覺得邱雨堂懷疑她是偷的,她有些不樂意地回道:“雲商,她來買棺材。”
邱雲商比邱玉小好幾歲,但是卻比她懂事很多,自從那天她救了自己後,她就莫名想要靠近她,叫她的名字也忍不住親昵了許多。
不過,她是不敢當着她的面這樣叫她的。
邱雨堂聽了這句話,更加嚴肅,邱林手上可是沾了人命的,他讨厭邱林,所以連他孩子一起讨厭。
村裡哪個人不知道邱林前幾天出獄,出獄那天被幾個人拉到高粱地裡打了一頓,今天就叫她女兒來買棺材,如果被鄰裡知道,那他可就變成了别人的飯後閑談。
“爹!”邱玉朝一把奪過她手裡錢的邱雨堂叫道,“你幹什麼!”
她看到自己爹這個樣子,顯然不像是要答應。
果不其然,她趕緊跑出去,就見到她爹扔了邱雲商東拼西湊才湊成的一副棺材錢,鮮少的紙币從邱雨堂手中滑落,像一隻枯葉蝶,旋轉、旋轉,再旋轉,最終無聲落到地上。
邱雲商低眸看着地上散落的錢,一雙纖細的手湊過來跟她一起撿,她知道今天是買不到棺材了,也沒有拒絕邱玉的幫忙。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頭頂傳來邱雨堂的聲音:“我不會給你爹做,不過,要是你來求,我免費給你做。”
“爹——”邱玉握緊手裡的錢忍不住道,“你幹什麼!”
“雲商那麼年輕,她現在不需要!”
邱雲商本來撿錢的手一頓,她低着頭,眼圈頓時發紅,已經好久沒有人這麼叫她了。
邱玉把錢遞到邱雲商手中,還想要再說服邱雨堂,但是下一秒,她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抓住,僅僅一秒的時間又被放開,她回頭,聲音戛然而止,隻見瘦得皮包骨的女孩握緊手裡的錢,藏着數不盡悲傷的眼神裡依然堅定自若,仿佛她在來之前,她已經猜到了結果。
英氣濃密的眉峰緩緩舒展,她輕聲道:“謝謝,不用了。”
邱玉逆着傍晚的陽光看向她,感受着手腕處那一秒的溫熱,愣在原地,那一刻,她突然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其實,在往後的許多年,邱雲商才告訴邱玉,那聲“謝謝”是和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