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歐陽流丹提交了申請表。

她和沈謙、顧林下同一屆本科畢業，五年過去，彼此沒有互相打擾，隻是偶爾在發現什麼研究時才會聯系對方，開公司後，顧林下依舊醉心研究，而沈謙成了CEO，很多年不再進實驗室。

……

又是一年畢業季，江海動物園因為江海新開了一家野生動物園導緻客流量下降，園長招了三位管理層的高材生，新的血液加入，普天同慶，想要給江海動物園做好宣傳工作，出謀劃策的人必然少不了。

這天，還在吃菜葉的小白鹿突然感覺自己身體不适，說不上哪裡不舒服，隻覺得身體開始發熱發燙，體内有股莫名的沖動想要疏解。

它痛恨身體不受控制，導緻後面好幾天都是怏怏的，沒有一點精神，它以為這樣的情況能夠得到疏解，可是一天天過去，反而越來越嚴重。

為了讓自己體内讨厭的感覺消失，它想了一個辦法：拿頭去撞牆。

身體上感覺到痛了，心裡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張姐一開始并沒有發現這個問題，每次她察覺到異樣要檢查，小白鹿都刻意回避，她知道它或許有其他事情，所以就沒有再主動檢查過。

直到張姐見到小白鹿頭破血流的樣子，這是它第一次因為内心的沖動而流露出了其它的情緒。

甚至嚴重到身體不受自己控制，所有展現出來那些令人羞恥的動作都是大腦自動的反應。

小白鹿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起來，艱難地搖着尾巴，不讓任何人碰它，即使身體已經出現了那麼明顯的情況。

後來它聽張姐說：你發情了。

小白鹿表現出來所有的一切已經讓人覺得超出了物種限制，但是依舊掙脫不了生理上的束縛。

張姐問它：你想嗎？

小白鹿第一次學着人類的樣子搖頭、低叫，它讨厭現在自己身體的變化，身不由己，選擇權交出去的感覺。

張姐安撫它：“不要害怕，你很厲害，可以反抗。”

長期喂養小白鹿的張姐怎麼會看不出來，物競天擇，适者生存，表面看上去溫順乖巧的小白鹿，實際在背後，是誰都惹不起的閻王。

體力、跳躍力、跑步……樣樣不差。

小白鹿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從第一隻被人類放進來試圖與它交-配的雄鹿，到後來進去兩隻，都被它強硬地趕出去，直到害怕地不敢再靠近它，但是一隻鹿再怎麼厲害，還不是被關在籠子裡老老實實和遊客互動？

新來的三位高材生為了宣傳江海動物園，私底下和園長商量，既然遊客們都喜歡小白鹿，那倒不如做一個長期的活動，取名為：小白鹿雲成長計劃。

既然遊客這麼喜歡小白鹿，可以在梅花鹿園專門按一個攝像頭，記錄它的成長，每位遊客可以通過訂閱江海動物園公衆号，實時觀察小白鹿的生長情況，如果想要為它的成長盡一份力，可以拍下叫做“營養套餐”的鍊接，飼養員就會把青菜送給小白鹿，營養套餐的包裝袋上會标注每位網友的名字，讓廣大遊客具有實際的參與感。

計劃的第二步推出小白鹿發情期的影像視頻，它是一隻母鹿，從小在遊客們的關注下長成成年鹿，與雄鹿交-配生下小鹿，多麼完美令人豔羨的一家人，從此他們甚至會給小白鹿一家三口單獨隔離出來，甚至期冀小白鹿會生出一隻白色的雄鹿，帶着威風凜凜的角，那才是真正的瑞獸。

張姐在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滿滿的厭惡感，從前愛看小白鹿的員工更是義憤填膺，現在的小白鹿已經不單單是一隻小鹿，它能聽懂人類講話，與人類互動，甚至會思考，像一個小孩子，他們怎麼敢，怎麼能。

“傻×，畜生不如的東西！”

“他爹的！”

……

罵歸罵，計劃還是實施了，沒人敢得罪園長，得罪新來的高材生，他們是專業的，多麼“完美”的計劃，簡直令人作嘔。

張姐在江海動物園初建的時候就來了，她在這裡當了很多年的飼養員，幹了這麼多年，她已經習慣性地把照顧的動物看成自己的孩子。

大家都期望園長能夠聽到員工的意見，可是不管怎麼鬧，那一天還是來了。

風雨交加的夜晚，狹窄的園子裡小白鹿和另一隻發情的雄鹿被關了進去。

“呦——”

看着緊閉的大門，小白鹿絕望嘶鳴，聲音劃破夜空，雨夜裡其他動物都扭頭去看。

坐在監控前觀察的人不再說笑，而是緊盯着屏幕，表情不可名狀，卻在小白鹿反抗的那一刻，徹底失去管理，暴跳如雷。

“是誰說這隻鹿好弄的？！”

“它這是在幹什麼！”

“趕緊給我想辦法！”

“快把它倆分開啊！”

鏡頭裡本來已經絕望的小白鹿突然暴起，在看到門口它的飼養員打開門的那一刻，它猛地踢開已經失去神智的雄鹿，朝着大雨中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跑去。

“瘋了！她要幹什麼！”監視器前的人氣急敗壞，怒目圓睜，“她這是找死！”

小白鹿沖過來的瞬間，一滴淚奪眶而出，它看着因為自己受傷的張姐，低低地吼了一聲，發狠地用頭把雄鹿生生撞出幾米遠。

其他趕來的工作人員不敢上前，小白鹿如今像瘋了一樣橫沖直撞，即使它沒有鹿角，但是看到它失控的樣子，讓人心頭直跳。

沒有人明白它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能把一頭發情的雄鹿撞開。

張姐站在雨裡，把鹿園的門關上，雨水沉悶地打在她的背上，她笑着看向不遠處的小白鹿，它在朝她跑過來。

有個工作人員害怕它傷人，想要攔住它，但是小白鹿在跑過來的時候，速度逐漸慢下來，擡頭看着眼前正微笑地看着它的人，萬物沉靜，隻有雨水淅淅瀝瀝的聲音，莫名的，一股委屈湧上心頭，它走過去，低下頭，輕柔地去蹭張姐的衣服。

張姐低頭看着自己喂養了一年多的小白鹿，本來擡起的手最終又放了回去，看着身上滿是泥水，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動物，她第一次紅了眼眶：“記住，如果以後有人強迫你不想做的事，一定要反抗，反抗才會有結果……”

小白鹿感受到了飼養員話語裡的悲傷，它似乎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它想要和她一起離開。

隻是，那天之後，它再也沒有見過張姐，惡心的嘴臉依舊存在，鑒于它傷害雄鹿的行為，高材生們不能私下把它處理了，畢竟動物園還指着它賺錢賺流量，而飼養員卻換成了那晚把它送進去的人。

自那以後，小白鹿徹底成了動物園賺錢的工具，本來計劃着再找一頭聽話的雄鹿，與此同時，小白鹿似乎早已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但是為了能活着再見一面張姐，它努力彰顯自己的價值，漸漸的，成為了江海動物園的明星動物。

新飼養員對它不好，喂完其他梅花鹿後還要單獨來喂它，甚至每次都不喂，畢竟白天這個破園子裡就被遊客投滿了青菜。

每次新飼養員來打掃都帶着一股怨氣，終于有一天見小白鹿自己躲在角落睡覺的時候，每天掃這些遊客扔的垃圾都夠累了，見到還如此安然的小白鹿，他走過去發洩似地踢了它一腳。

“叫你睡！”

鹿是特别容易受到驚吓的動物，小白鹿被吓得立馬站起來，趕忙躲到了園子的另一角。

新飼養員踹了一腳後心情大好，看到它這麼害怕，甚至高興地哼起了小曲。

踹一次就會有無數次，每次新飼養員看着還不到自己大腿的瘦弱小鹿，疲憊盡顯，每次踹上一腳才舒服，小白鹿學會了忍，每天晚上它都會無比煎熬，等那人踹完，後來，長期惶恐下以至于它的狀态越來越差。

沒有人管這件事是因為三個高材生剛來，風風火火想要成就大事業，沒想到第一件事就栽在了小白鹿身上，何其可恨，阻擋了他們青雲之路。

他們已經在引導輿論，希望動物園能引進一隻白色的雄鹿。

小白鹿終于忍不住奮起反抗的那一天，新飼養員吓得屁滾尿流滾出園子，但那之後，它隻會活得更艱難。

它的身體越來越差，甚至想過就這樣生活下去吧，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這麼久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她。

但是突然有一天，來了一位改變它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