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時候，梁祝罕見地賴了一次床，等神鹿去衛生間洗漱，她才偷偷起來溜回自己房間。
想起昨晚那個旖旎的夢，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臉頰紅潤，眼神迷離，雙唇微張，最終無奈用冷水拍了拍臉：“不準再想了。”
昨天神鹿跟人魚說的那句話還回蕩在她腦海中，她知道那很直白，但神鹿隻是在警告人魚不要傷害她，可是她昨晚卻夢到了，夢到神鹿将她壓在床上，湊到她耳邊說：你是我的人……
“不準再想了！”梁祝抓了抓頭發。
……
她磨蹭了好久才出去，結果一開門，就見到某人已經在門口等她。
“那個……”她避開神鹿的目光，“我們走吧。”
“嗯。”神鹿表情淡然，絲毫沒有昨晚做了壞事的緊張感。
第二天她依舊帶梁祝訓練。
“盡量不要用嘴呼吸。”
“一開始不要跑得太快，你現在需要練的是耐力。”
“不要跟他們比，你和他們不一樣。”
“你可以再提點速。”
……
梁祝跑到終點的時候，臉色發白，雙手撐在膝蓋上，昨天第一天試跑，導緻今天起來腰酸背痛，速度不是很理想。
她想要坐下來休息一下，結果被神鹿從地上撈起來，她聞到她身上清爽的洗衣液味道，想要掙脫：“我出汗了，身上髒。”
可是神鹿卻伸出一隻胳膊攬着她，将兩人的距離拉近：“不要，我不嫌棄。”
梁祝掙脫不開，幹脆也不掙紮了，任由自己靠在她身上：“你怎麼像小孩一樣還會撒嬌？”
“話說，你現在有20歲了嗎？”
神鹿搖搖頭，她記得歐陽流丹跟自己說過，她才剛成年，所以語氣裡也帶着些稚氣：“她說我現在才18歲。”
梁祝被她逗笑了，什麼叫才18歲，她還想多少歲。
“聽你這語氣，怎麼還不情不願的，”她笑着說，“年輕不好嗎？”
“年輕多好啊。”
這時她也恢複過來了，放開神鹿的手，活動了一下雙腿。
她直起身，柔順的發絲被晨風吹起，眼眸被陽光照得發亮：“神鹿老師，我今天表現怎麼樣？”
“你評價一下呗。”
不好。
神鹿在心裡想。
身體素質差，跑得慢，動作不标準，試圖“賄賂”老師……
“好，”她臉不紅心不喘地說，“很好，再接再厲。”
梁祝終于忍不住笑出來：“你知道你說謊的時候，目光會發直地盯着一個人嗎？”
神鹿并沒有辯解，看她笑靥如花，看她眼波流轉，是啊，因為想看她，所以才會一直盯着，舍不得從她身上移開。
“别看了，”梁祝主動拉過神鹿的手腕，帶着她小跑起來，“我們回去吧。”
……
兩人在開元的生活作息基本上定下來了，早上訓練，上午抽血，下午與動物接觸，晚上洗漱完去神鹿房間。
這樣的作息看似合理，但是如果按照梁祝以前的身體素質，這裡的每一項都足以把她打垮，所以每天洗完澡一沾床就睡，第二天再重複跟昨天一樣的事情。
梁祝知道顧林下要她和動物接觸的目的，不管是早上超負荷的訓練還是與動物接觸，她都沒能再做那個夢，一天天過去，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逐漸增強的身體素質。
她胳膊上的針孔不知不覺增多，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卻在一點點變小，抽血的步驟增多了，時間加長了，針頭變小之後，她也不用再承受那樣的痛。
抽完血之後，她照常在實驗室裡等着，按照以往經驗，應該還會有一次。
一上午的等待剛好緩解早上的疲憊，她低着頭無聊地數着胳膊上的針孔：“1、2、3……”
聽到實驗室門打開，她以為顧林下又來抽血了，于是很自然地把胳膊遞出去。
“你抽吧。”
可是下一秒，突感身邊壓力變大，陌生氣息随之席卷而來，她剛要擡頭去看，卻被一隻溫涼的手握住了手腕。
看到眼前人的瞬間，梁祝瞳孔驟縮，立刻将手抽回，寒意從腳底升起，想要站起來逃，但是皆被來人攔下。
“這是實驗室。”她被人魚攔在桌後，剛剛被碰到的地方像是沾了什麼污穢之物，用力搓着自己的手臂。
人魚的氣息沒有絲毫收斂，反而在她身邊一點點放大，直到将她徹底包圍。
梁祝攥緊拳頭，如臨大敵般盯着人魚。
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這麼堂而皇之地來找她，即使害怕，梁祝也不肯退縮，她一隻手放在桌子那個紅色按鈕之上，聲色俱厲警告他：“隻要你過來，我就會按下按鈕。”
在人魚眼中，她的警告就像過家家，不過，他并沒有動，不是不敢動，而是不想動。
他閉上眼睛深深嗅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随後，急不可耐地睜開眼睛，看着她，絲毫不加掩飾地說：“真香，整個實驗室都充斥着你血液裡的味道。”
令人聞之輕狂。
“你知道自從你來了之後，實驗室，走廊裡以及公寓全是你的味道麼？”
他欣喜若狂地說：“這樣令人癡迷的味道，真是難以忘懷，讓我夜不能寐，你無時無刻不在吸引着我，我怎能不來。”
“我就在你隔壁實驗室呢。”
梁祝看到人魚滿嘴尖牙，五官扭曲地自陳心中想法，她覺得惡心，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惡心，眼前的人看上去人模人樣，實則内心爛透了。
“你知道尹蘇的家在哪嗎？”人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滿嘴的尖牙全被露出來，像是在對她無聲示威。
梁祝眼皮突突直跳，但還是強迫自己死死盯着他，被激得一句話也不說。
人魚見梁祝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覺得很是有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挑釁般放低語氣：“沒關系，我知道。”
聽到這句話，梁祝如五雷轟頂，一瞬間愣在原地，她眉頭緊鎖，攥緊拳頭，語氣冰冷道：“你怎麼知道？”
人魚突然放低聲音，語氣也變得暧昧：“我自己查的……”
下一秒，如惡魔在耳邊低語：“尹蘇的家在——茂、槐、市。”
“你——”聽到這三個字，梁祝的身體已經止不住地抖起來，她眼底怒意四起，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控制着自己不要沖動，可目光還是瞥向了桌子上的手術刀。
人魚率先發現了她的視線，沒有把刀拿起來，反而推到她面前：“拿起它，殺了我。”
梁祝放在身側的手已經緩緩擡起，在人魚的注視下，看着他嬉皮笑臉的慫恿着，看着他向她露出自己的脖子，她眼底的恨意越來越濃，殺了他，一刀，隻需一刀，殺了他斑斓的仇也報了，衛忘恩和歐陽流丹也能冰釋前嫌，神鹿她們不用再受失控的痛苦，沒有動物再害怕人魚……殺了他一了百了……
“梁祝……”
在她即将拿起桌子上的刀時，腦海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将她喚醒，最後一絲僅存的理智讓她從恨意中掙紮出來。
她突然停下來，寒意爬上脊背，一滴淚懸在眼眶，遲遲不落下。
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秒，才淚如雨下。
實驗室裡規定不允許私下鬥毆，但先動手的除外。
她渾身發冷，擦去眼角的淚，唇角勾起一抹嘲諷，在人魚僵住的那一秒，按下了近在咫尺的紅色按鈕。
霎時，實驗室内警鈴大作，尖銳刺耳的聲音劃破安靜的二号實驗樓，頭頂旋轉的紅光将實驗室照得像煉獄一般，攝像頭主動監測到有威脅的人，紅光之下，藥液如同漫天的細雨，朝人魚身上噴灑而去。
隻是，這些藥液似乎對他不起作用，下一刻，實驗室外，一群保安人員蜂擁而入。
梁祝看到慌張而來的顧林下，因為跑得急，她的頭發有些淩亂，臉龐被閃爍的紅光照得忽明忽暗，穿過漫天藥液朝她走過來。
人魚沒想到梁祝會這麼大膽真的按了警報，如果她不按的話，這場對話并沒有那麼快結束，因為這場意外，他送給她的“驚喜”也提前中斷了，而人魚也被顧林下勒令不準再踏進這間實驗室。
“人魚現在的速度比普通人快太多，按下按鈕是正确的，”顧林下一邊安撫，一邊查看她的情況，“不過，下次遇到他把你堵在實驗室，直接按下去，不要猶豫。”
梁祝像是丢了魂一樣，随着身體最原始的動作回應顧林下。
不過，聽了顧林下的話，她才後知後覺，如果剛剛人魚真的要傷害她，可能自己已經沒命了，她現在腦子裡很亂，思考不了任何東西，聽着刺耳的警報聲，她隻想靜一靜。
“組長，”梁祝雙手抱着自己，身體仍有些發抖，聲音怯怯道，“我以後經常在這間實驗室，能不能安裝一點對付人魚的藥液，我害怕他忍不住還會來……”
她低下頭，睫毛不安地眨着：“組長，你知道剛剛如果我真的拿起那把刀，他可能真的會殺了我……”
顧林下低頭看着梁祝，即使噴頭不是對着她噴的，還是被藥液波及，衣服已經被淋濕，兩側劉海貼在臉上，睫毛上帶着水珠，一眨一眨，像是一隻受驚的蝴蝶。
“别害怕，等這裡收拾好之後我給你換。”
梁祝擡起頭，眼尾發紅，因為被人魚吓到，臉色慘白還未恢複，小聲道：“謝謝組長。”
顧林下扶着她走出滿地狼藉的實驗室：“先回去把衣服換了，别着涼。”
“嗯。”
顧林下接過其他人遞來的衣服：“等等。”
梁祝隻能停下。
顧林下走到她面前，雙手環在她身後，将風衣披在她身上：“外面冷，穿着吧。”
梁祝看了一眼熟悉的衣服，此刻已經不能拒絕，她現在隻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謝謝組長，洗幹淨再還給組長。”
走出二号實驗樓後，外面冷風一吹，梁祝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直到回到自己房間，她才脫力一般跌坐在地上，甩掉身上的衣服。
梁祝後背靠在門上，像是短暫失去空氣一般，報複性地呼吸着，剛剛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見，隻剩下面無表情有些發冷的眼神。
她仔細回憶人魚剛剛跟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
情緒恢複之後，已經臨近下班時間，想到今天中午神鹿有事，她隻能下午再去找她，正好給了她緩沖時間。
為了不被看出端倪，她想了一個換衣服的借口，才去找神鹿一起去食堂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