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熙華卻有些艱難,腳一次次陷進雪裡,又一次次使足力氣拔出來,膝蓋的疼痛更是讓她差點沒暈厥過去,好容易堅持最後一步,沒曾想,左腳陷得極深,還未未擡出來,身體就失了平衡。
“噗!”
陸熙華整個人栽到雪裡,面朝下,吃了滿口的雪。
天空的雪還在源源不斷墜落,幸好落下的新雪十分松軟,她的臉不至于摔得太痛,就是腿很痛,全身刺骨的冷。
她撐起身子,抓了滿手的雪,擡頭的時候,卻見缪月站在廊下看她,臉上仿佛有淡淡的笑意。
陸熙華又冷又痛,頭暈眼花,看得不甚真切,模糊的身影離她越來越近。
“為何總是這樣?廊道不走,偏偏要從院中穿過。”缪月彎腰拉住她的手,她的身體自然向缪月那邊傾倒,靠到柔軟的胸腔。
缪月為她拂去臉上的雪粒子,動作輕柔。
那雙淩厲的眼因為眼底的情緒變得柔和了,陸熙華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抓住缪月的手,“…将軍,我們是不是見過…”
缪月嘴角的笑凝滞片刻,這才意識方才自己說錯了話。
風雪又為她的臉覆上一層寒霜,缪月曾在邊關呆過多年,這般大的風雪對她來說算不得冷。
此刻,她卻感覺到了冷,就像死之前身體被雪覆蓋,冷得她錐心蝕骨的痛。
那時,陸熙華在哪?
她很快恢複淡漠神情,掙開被陸熙華緊握的手,指尖卻是顫了一下,正在想該如何才能好好說出一番體面又奚落的話語來,耳旁聽得“砰”的一聲響。
身旁的人直直栽倒在地,激起一地雪塵。
起初缪月不以為意,她喚道:“陸熙華。”
陸熙華并未理她。
缪月心口微跳,蹲下身來,拍拍陸熙華的臉,這張臉她記了一輩子,絕不是這樣雙目阖上,一臉死氣。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陸熙華,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将她接到府中時,她臉上總是裹着陰沉。
“陸熙華!”缪月耳旁有一瞬間尖銳的鳴響,她的頭腦昏聩,身體好像要搖搖欲墜,試探着探探陸熙華鼻息。
微弱的氣息拂過指尖,她這才放下心,抄起陸熙華膝彎,将她抱到寝房。
她小心把陸熙華放在床上,終于想起陸熙華患有腿疾的毛病,她熟練褪去她的足襪,去查看她的腿。
陸熙華雙膝紅腫得厲害。
陸熙華有膝蓋骨痛的毛病,那是她小時候當乞丐時落下的,一到冬天,便疼痛難忍,最痛的時候,陸熙華會哭鬧,說些她想死的喪氣話。那時她們對對方都很熟悉,盡管彼此間的暧昧從未被打破。
昨夜受了一夜的風寒,在山洞時,又把唯一保暖的裘衣給她,她該想到陸熙華本就不是耐寒的體質。
缪月心口陣陣發疼,來得洶湧又莫名其妙,她馬不停蹄燒了熱水,又在屋子中間點了火盆,屋子這才緩和起來。
沒過一會,她打來一盆熱水仔細用帕子替陸熙華敷了膝蓋,給她上好藥。
做完這一切,陸熙華的臉色才稍微好轉。不過她似乎睡得很不安,額上有細密的汗,嘴裡不停在說些什麼。
缪月坐到床榻邊,擦掉陸熙華額頭的汗,臉湊近她唇邊,想聽她說的什麼。
“冷…冷啊…”
缪月皺皺眉,床褥已經蓋了三層,加上屋子還有火盆,她呆在這都有些熱了,陸熙華還是一個勁地說冷。
盡管缪月熱得冒汗,她還是鑽進被窩,将陸熙華抱在懷裡。
陸熙華這才安分些,下意識向她靠攏。
屋子亮着燈籠,不過燭光并不刺眼,耳旁響起一陣綿長的呼吸聲,她低頭看了看陸熙華。
陸熙華還是睡得不安穩,眼尾挂着淚,嘴裡嗫嚅“不要…不要……”的,略有些哭腔。
缪月像以往那樣輕輕拍打陸熙華的後背,小聲安慰“沒事,沒事”,過了一會,陸熙華才徹底安靜下來,陷入深眠。
她擦擦額頭越冒越多的汗,熱得有些難耐,呼出兩口氣,将衣領扯開些,低頭看看陸熙華绯紅的臉頰,神思慢慢飄遠。
她知道陸熙華時常睡不好,那些日子久而久之變成了纏住她的夢魇。
原來如今成了貴妃的她,也還是沒好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