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的邪神侍從回過頭,長到可以遮住底下一切空蕩的兜帽邊緣在風裡抖動着。克裡斯望見了它寬闊袖口裡纏繞着蛆蟲與腐爛血肉的白骨。
克裡斯捂住自己肩膀上的傷口,那裡的衣服布料早已被血液浸濕:“這是你第一次騙我,安瑞克。”
“咚”的一聲,一道粗長的黑影落在克裡斯面前的地面上。克裡斯沒有躲避,任憑重物落地帶起的勁風将自己吹得發絲散亂。他沒有受傷,反倒是已經面目全非的“安瑞克”飛速退離了原地。“安瑞克”原先停留的位置,已經被砸出了一道一人深的溝壑。
“克裡斯,快過來!他們瘋了,他們都瘋了,他們要喚醒邪神!你不應該來這裡,邪惡事件本該由審判廷法師團處理,我先送你離開!”
這道聲音十分熟悉,克裡斯擡了下頭,毫不意外地發現已經變成那夜怪物模樣的“克麗絲托”正朝自己伸出一隻觸手。它的胸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捅出了一個猙獰可怖的血洞,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恢複克麗絲托的意識的。
無數想要靠近的惡靈覆滅在“克麗絲托”金色的法術光芒裡,“克麗絲托”往這邊“爬”了一段,小心翼翼地想要用觸手卷住他,這是一個保護的動作。然而“安瑞克”和史密斯都不允許它靠近,它被攔在了祭台下面。
克裡斯終于回過神來,将目光投往祭壇底下。那些被“安瑞克”殺死的怪物都沒有真正死去,它們的身形緩慢變淡,而覆蓋在他們身上的怪物虛影則真正凝實了,仿佛完成了一種由靈到肉,由肉到靈的轉換過程。原本應該橫陳着不少怪物屍|體的地面上,現在躺着無數人類屍|體。他們血肉橫飛,表情痛苦,皮膚被古怪的黑色鱗片覆蓋了大半。而從虛影變成實形的怪物們又十分慌張地胡亂逃竄着,雖然場面顯得詭異,但抛開怪物的外形不看,它們的反應似乎與現實中遇到騷亂的普通群衆别無二緻。
“冥河之龍”的神迹,生者複死,死者複生。神明之力降世,死亡的秩序被打破,時間、邏輯,人的認知,一切都顯得颠倒混亂。
卡帕斯說,他能在夜間保持一定的清醒,是因為死亡。而另一個能在夜間保持清醒的米勒夫人也曾死在神降之前,她甚至主動尋求過一次死亡,借他之手,成為幽靈,擺脫□□的桎梏。
死亡……“冥河之龍”的神迹……克裡斯明白了。卡帕斯是對的,被殺死的人,身上“冥河之龍”邪惡力量的影響會被削弱,或許祂出于某種目的,需要鎮上的人活到某個時間節點,或者一直作為祂的傀儡活着。而祂投放到這些人身上的力量,如果要分割一部分去扭轉死亡秩序,對人意識的控制就會被削弱。
被殺死的人都會清醒過來!
克裡斯忍住失血的眩暈感,用盡全身力氣撲向克麗絲托:“殺人!死去的人都會清醒過來,克麗絲托,找到法師團的人,殺掉他們!”
“什麼?”克麗絲托似乎愣了一下,但見克裡斯态度堅決,她還是飛快做出決定,将纏繞着法術光芒的觸手揮向周圍的怪物。
然而她并沒能成功接住克裡斯,因為克裡斯還沒徹底奔出祭壇,就被一隻手拽了回去。
克裡斯險些被衣領勒得喘不過氣,直到拽住他的人把他扔在祭壇上,他才在隆隆作響的雷聲中,咳嗽着擡起頭,越過籠罩住自己整個身體的黑影,對上對方那雙墨綠色的冰冷眼瞳。那雙眼睛已經隐約變成豎瞳的形狀了。
“卡、卡帕斯……”克裡斯沒有忘記,自己回到現實之前伊利亞交給自己的任務隻有殺死對方這一件。可惜現實和那個世界的時間差還是有點超出他們的預期了,他似乎出來得太晚了。
“籠。”“卡帕斯”毫無感情的眼睛微微下垂,這使他看向克裡斯的神情顯得十分居高臨下。他擡了下手,瞬間便給克裡斯施加了一道禁锢自由的法術。
注意到這一變故的“安瑞克”猛擡起手,似乎想要從史密斯和達倫的夾擊中脫身出來阻止“卡帕斯”。克麗絲托也急于沖上祭台做點什麼。可惜這裡終究是卡洛斯信徒的主場,他們很快就被那些黑袍怪物淹沒了。
“皇族之血,首位犧牲,”“卡帕斯”的豎瞳裡有微光閃動,但克裡斯并沒有看出來這是否是卡帕斯本人的意識和傀儡怪物作鬥争所引起的波瀾,“死亡與懼怖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