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高塔詛咒”降臨次日的初步試探,克裡斯總結出進入高塔頂層的幾個難點:第一,審判廷用來限制他守塔、将他禁锢在高塔本層的領地法術他該如何避開;第二,他進入頂層的過程中可能在法術層面,尤其是在言靈法師所能窺見的“世界記憶”中留下行動痕迹,被法師團捕捉到,這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事發後他該怎麼向審判廷解釋、怎麼為自己脫罪,都是需要慎重考慮的問題;第三,根據審判日當天的經曆,克裡斯猜測,高塔頂層應該附加有一層單獨的領地法術禁锢,隻在少數特定的時間點對外開放,克裡斯需要知道其開放條件具體是什麼;第四,他不清楚那天他在頂層見到的某些東西是否會因為他在沒有獲得審判廷允許的情況下私自潛入而暴動,如果會的話,他需要提前準備一些應變手段。
鑰匙的問題倒是很好解決,經過一段時間“真情流露”的相處,克裡斯明顯感覺到,負責看守他、照顧他起居的那名小法師奧斯汀已經快把他當成自己在坎德利爾最好的朋友了。
雖然用虛僞的話術欺騙奧斯汀對自己放下防備心讓克裡斯很有罪惡感,但不管怎麼樣,對于用法術标記從奧斯汀手裡偷竊鑰匙這件事,他已經很熟練了。
在行動時間的選擇上,克裡斯還是覺得,“高塔詛咒”降臨後的次日是最好的。但按照亞爾林的說法,“高塔詛咒”每個月都會降臨在坎德利爾審判廷中央一次,皮埃爾二世給了他總共三年的時間,倒也不用太過急于求成。克裡斯想等自己的法術水平有所精進,有能力解決各種問題之後再行動,争取在不驚動塔下法師團的情況下一舉成功。
當然,除了刻苦修習法術,嘗試在三年内趕超坎德利爾審判廷中央從全國各地選拔出來的、最是天資卓越且已經修習了至少十幾年法術的高級法師們,靠自己的能力突破塔内各層領地法術禁锢這一個看起來很腳踏實地,但實際上多少有點異想天開的方案,克裡斯還準備了另一個可行性更高的方案。隻是這個後備方案本人還在索密科裡亞沒回來。
想到這裡,克裡斯忽然發現,卡帕斯是三月初離開的坎德利爾,現在已經快到四月末了……中途因為法師身份的暴露,他很長時間沒有聯系卡帕斯。而在這期間,卡帕斯居然也沒有向他傳達過一次法術通訊。這很不正常。卡帕斯此前是對他做過“每日彙報健康狀況和精神能量”這種要求的,在審判廷所看不到的地方結盟也是卡帕斯先提出的,那家夥沒道理突然就對他不聞不問了。
難道卡帕斯那邊也出了狀況?還是說,他找到了更有價值的同盟者,把自己給抛棄了?
克裡斯用鋼筆末端敲了敲桌子,忍不住皺起眉。
陷入虛弱狀态的《布利闵筆記》還沒有恢複過來,這段時間克裡斯隻能偶爾跟奧斯汀和穆拉特說兩句話,生活變得枯燥了不少。對他而言,奧斯汀和穆拉特都不是适合談心的對象。
但無聊也有無聊的好處。因為守塔的生活太過單調乏味,又沒有什麼娛樂活動補充調劑,克裡斯已經将霍朗送來的初級法師筆記仔仔細細從第一本讀到最後一本,讀了十遍不止。不得不說,像《諾西亞本土魔物圖鑒》一類的手記還是挺吸引他的,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配圖。
除此之外,偶爾站在窗邊遠眺,活動活動筋骨,看看塔下法師們的動向,也算是種不錯的放松。在穆拉特的教導下,克裡斯初步學會了利用時間法術的特殊性質,從“時空”的角度“觀察”周圍的一切——在“時空”之力的加持下,時法師可以無視空間上的阻礙,對附近的生命體、非生命體以及流竄的自然力量進行感知。但這種感知受限于法師本人的實力與實時狀态,至少目前,克裡斯隻能确切觀察到塔内上下三層的範圍。
不過對他而言,這倒也是一種振奮人心的、肉眼可見的進步。
五月九日,阿爾瓦伯爵來到了坎德利爾中央高塔的門口。
克裡斯起初并沒有發現他,直到下層的法師們互相提醒着有熱鬧看,開始挨個往窗邊湊,克裡斯才被偷聽到的騷動勾起好奇心,同他們一樣舉着望遠鏡靠上了窗台。
“阿爾瓦伯爵……”眯着一隻眼睛看了半天,克裡斯發現紛争中心的男主角自己居然認識,“他來這裡幹什麼?平時坎德利爾這些老牌貴族不是最看不起‘出身低下’的法師了嗎?難道是因為之前伊斯頓男爵的事情?”說起來,自那天黛絲麗到羅德裡格公爵府找他之後,他好像就再也沒聽到關于伊斯頓男爵那個什麼案件的後續了。黛絲麗說伊斯頓男爵死了,那天在皇宮裡的宴會上,伊斯頓男爵不知道為什麼公然打了阿爾瓦伯爵一拳……也許,阿爾瓦伯爵投資的,那個伊斯頓男爵的進出口項目,真的沒那麼簡單?
克裡斯猛然想起——那天他本來是打算找機會向萊因斯透露一下自己從黛絲麗口中知道的信息,讓審判廷好好查一查那個項目的。可是因為之後遇到禁忌法師襲擊羅德裡格公爵府,自己險些被擄出坎德利爾,緊接着又在審判廷法師團面前暴露了法師身份,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下,克裡斯幾乎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從望遠鏡提供的視野裡,克裡斯看到克拉倫斯出了塔,站到了阿爾瓦伯爵對面。阿爾瓦伯爵似乎情緒很激動,一看到克拉倫斯出現就要上去拉扯克拉倫斯。克拉倫斯被拽得站都站不穩,居然也不生氣、不還手,隻是克制地維持着禮節性笑容,并且一直在向阿爾瓦伯爵解釋什麼。可惜克裡斯離他們太遠,法術水平又不足以支持他利用時間法術感知到塔底的情況,否則,克裡斯覺得他們的對話一定會比肢體語言更加精彩。
不過克拉倫斯的脾氣是真好啊。同在坎德利爾的貴族圈内,克裡斯自覺還算了解阿爾瓦伯爵。僅僅隻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位出了名嘴髒的伯爵先生一定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克拉倫斯既沒生氣,也沒動手,還能對阿爾瓦伯爵保持這種程度的禮貌……令人欽佩的耐心。
塔内下層同在看熱鬧的法師們法術水平高于克裡斯,似乎是聽到了一些什麼。克裡斯通過他們的轉述,大概拼湊出了阿爾瓦伯爵和克拉倫斯對話的内容。
阿爾瓦伯爵最近總是夢魇,看了很多醫生都沒有效果,于是找上了審判廷。審判廷起初派出一名初級法師為阿爾瓦伯爵解決問題。但阿爾瓦伯爵嫌初級法師笨手笨腳、沒有經驗,不能很快地将自己從夢魇的困擾中解救出來。審判廷不得已,隻好派出了克拉倫斯手底下的一名高級法師,去到阿爾瓦伯爵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