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的話讓卡帕斯沉默了一會。
——真是個涉世未深、意氣用事的“小朋友”。克裡斯猜測,卡帕斯大概會這樣評價自己。“皇室”和“教會”,是兩個力量龐大到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的名詞。哪怕是最為傑出的當代法師,在整個“救贖”教會的勢力面前都渺如蝼蟻。更何況自己不過是個堪堪入門水平的時法師。而自己要面對的,也不僅僅隻是一個“教會”。
或許沒人會相信他的話,克裡斯也做好了受到卡帕斯質疑的準備。
但出人意料地,短暫的沉默結束後,卡帕斯堪稱平靜地收回目光,竟然就這樣接受了克裡斯的說法:“好吧,我明白了。但是關于幫助你竊取高塔頂層的檔案這件事,我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明白了?克裡斯沒忍住愣了一下。他以為自己至少需要向卡帕斯證明一下自己的決心、成長空間或是什麼其他方面的價值。
“怎麼?”卡帕斯看出了克裡斯的驚訝,“您是不相信我相信了您的話嗎?克裡斯殿下,我可是把您當作我未來的領導者、指路人在信任。”
未來的領導者、指路人……這就多少有點虛僞了。卡帕斯誇張的語氣讓克裡斯本能地“呃”了一聲,想要反駁:“卡帕斯大人……”
然而卡帕斯打斷了克裡斯的話,語氣也旋即變得嚴肅起來:“克裡斯殿下,您不會一直是現在這個弱小的時法師,我堅信這一點。您是高貴的諾西亞三王子、預言中末世最後的‘希伯普利’、諾西亞唯一的貴族法師。您是很多人所期待的‘新變化’。總有一天,您會成為令這個國家的所有人,乃至整個大陸的所有人都隻能仰望的存在。所以,您不該對自己有所懷疑。令别人無條件相信自己的首要前提,就是自己先做到對自己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深信不疑。”
“我……”
卡帕斯對上克裡斯的眸子:“眼神也别動搖啊,殿下。就算你對自己有所懷疑,隻要别人看不到這種懷疑,他們就能繼續堅定地追随你。”
卡帕斯的視線太有壓迫性,克裡斯下意識後退了半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卡帕斯,強勢到令他感到有些陌生的卡帕斯。
但奇怪的是,這樣的卡帕斯竟然願意在他這個處處都不如霍朗和戴納的人面前放低姿态,好像真心把他當作可以追随的對象一樣。隻是一瞬間,卡帕斯便收斂了鋒芒,重新擺出那副略顯散漫的态度:“好吧,不逗你了。咱們談正事。”
克裡斯松了口氣,這才想起在諸多麻煩找上門來之前,自己和卡帕斯結盟的契機是什麼:“對了,你這次去索密科裡亞,有沒有查出點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冥河之龍’信徒在法穆鎮的那場年祭,真的還關聯着什麼後續影響嗎?雖然你說那些從年祭上幸存下來的普通人都非死即瘋,但就目前為止,我所能接觸到的一切事物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态,也都還很健康。”
“關于這件事……”卡帕斯沉默了片刻,習慣性抱起手臂,“我這段時間一直忙于索米科裡亞的任務,沒來得及跟蹤相關消息。但索米科裡亞當地審判廷從外地抽調過去的一些法師告訴我,與我同一批被調離法穆鎮的前法穆鎮審判廷法師團成員們,有部分開始出現了肉|體屍化症狀。”
“肉|體‘屍化’症狀?”這個名詞對克裡斯而言有點陌生,但也不難理解,“是我理解的那個‘屍化’嗎?”
“恐怕是的,殿下,”卡帕斯歎了口氣,表情也跟着變得凝重起來,“不過據說,目前情況還不嚴重,局勢已經大體上得到了控制,各地審判廷正在積極為患病法師尋找治療手段。”
“局勢已經大體上得到了控制、各地審判廷正在積極尋找治療手段?”克裡斯從卡帕斯的神情和語氣中讀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卡帕斯毫不掩飾自己對部分同僚的輕蔑:“毫無疑問,那些廷長、副廷長們向上級做出的彙報中一定會這麼寫的。出身于法穆鎮審判廷的法師加起來還到不了三位數,以往集中在法穆鎮時尚且值得被審判廷中央稍微重視一下,現在被分散調離到各地——每省最多也隻有三到四個前法穆鎮審判廷的法師,放在那些省份整個教區數以百計,甚至數以千計的法師團中間,就顯得不值一提了。我太了解某些地方審判廷的行事作風了,各地審判廷實際上能為被分散調離的前法穆鎮審判廷法師團成員們做到什麼程度,這取決于各地審判廷的廷長究竟還剩多少人性。但是太有人性的法師多半活不到坐上廷長之位那一天,所以……殿下,您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