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麗莎的聲音。
克裡斯在身體受到觸碰的一瞬間便意識到了危險,回身想掙脫對方給予的束縛。然而,還沒等他控制住“麗莎”的行動,阿爾瓦伯爵府的大門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動,“轟隆”一聲關上了。
克裡斯猛然扭轉身将“麗莎”推開,第一時間撲向那扇緊閉的大門,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等他再次将右手按上門把手的時候,這扇門已經打不開了。
呼嘯的風聲是瞬間響起的,麗莎身上的異變引發了阿爾瓦夫人慘烈的驚叫,旋即,不明來源的幻境便開始層層疊疊地往下落,試圖将克裡斯、“麗莎”和阿爾瓦夫人如數籠罩其中。
“才剛回來就要走嗎?”不知從何時開始受到邪惡力量影響的麗莎以一種古怪的、四肢不協調的方式走向克裡斯,眼底翻湧着不明來由的狂熱迷戀,“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
終于回過頭來的克裡斯和狀态古怪的“麗莎”四目相對。在成功獲取到克裡斯注意力的一瞬間,麗莎猛然向前踏了一步——濃重的血腥味混雜着鹹濕的甜膩氣息撲面而來,這讓克裡斯下意識将視線往下移,看見了她腳下拖曳出的一片深紅。
阿爾瓦夫人跌倒在地闆上,此刻正渾身顫抖地看着麗莎走過的地方留下的淋漓血迹。但克裡斯要和一個他此前從未遇到過的怪物對峙,顯然已經很難顧得上她了。
“我不記得我之前有見過您,麗莎小姐。”暗中召出《布利闵筆記》的同時,克裡斯一邊後退一邊嘗試和“麗莎”交流。
“麗莎小姐?”“麗莎”愣了一下,旋即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軀,片刻的沉默後,她猛地擡手用指甲刮向自己的臉,“我忘了,我不該出現在這裡,借了别人的樣子,你肯定認不出我了、你肯定認不出我了……”
沒等克裡斯開口阻止,“她”已經将麗莎的臉抓得鮮血淋漓。但“她”猶覺不夠,雙手沾滿鮮血後竟然開始嘶吼:“為什麼,你為什麼不記得我了?你為什麼不記得我,你為什麼——”
克裡斯默念的咒語被她忽然投過來的怨毒目光打斷。
“為什麼要殺我!”時間之力被驅動的一瞬間,那隻怪物也毫不留情地撲向了克裡斯。克裡斯錯身躲閃,卻還是被“她”抓傷了手臂。
法術織就的鎖鍊在克裡斯的驅使下捆向“麗莎”,但“麗莎”痛苦地嚎叫了一聲,四下那種令人作嘔的腥味越發濃重,克裡斯的法術光芒便瞬間碎裂在深沉的水藍色中。
好厲害的怪物。
克裡斯心下一沉,在嘗試和“麗莎”拉開距離的同時再次默念起法術咒語。源自《布利闵筆記》的輝光飛速聚攏,爾後如水波般向四下逸散開來——所過之處,一切活物與死物都以肉眼可見的方式開始腐朽。
阿爾瓦夫人來不及躲閃,以為自己也将消弭在克裡斯來勢洶洶的殺招中,卻沒想到克裡斯的力量全然避開了她,甚至為她支起一道庇護。
渾身是血的“麗莎”眼底有莫名的血色一閃而過,但還沒等克裡斯的攻擊落到“她”身上,這具殘破的少女身軀忽然開始發生劇烈的抽搐,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将破開束縛。下一秒,“麗莎”皮外的血肉開始崩裂,片片掉落。她猙獰外翻的白骨與殘軀扭動着,反而将自己裹纏成拖着“長尾”的詭異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克裡斯的錯覺,抛棄雙腿改以爬行姿勢行動的“麗莎”動作似乎更加敏捷了。
接着,“她”張開了血流如注的嘴唇。
克裡斯還沒來得及阻止,甚至還沒思考出有效的對策,詭異惑人的歌聲便已經從“麗莎”喉嚨裡傾瀉而出,不受控制地鑽入了他的耳朵。
他看到“麗莎”的身體被自己驅使的法術力量消解,化作灰燼,但與此同時,劇烈的暈眩與痛苦讓他瞬間失力,“咚”一聲跪倒在地。
幻術……是水系幻術。
意識被混淆的前一秒,克裡斯咬破舌尖試圖保持清醒,然而還是被亘古的“洋流”之力拖入了幻境。
長久的茫然過後,克裡斯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他隻看到海天一色,鹹濕的海風拂動自己額前散亂的黑發,帶得浪花卷出細碎的白沫。暗色的礁石被海水拍打,拓印出或大或小的坑洞,月光讓它們的影子反出粼粼波光。
沙礫與藏身于沙礫之中的小蟲子、螃蟹被克裡斯的腳步驚動,随着克裡斯的前進四散逃開。克裡斯盯着海面上大到不合常理的血月,在沙灘邊緣停下了步子。
理智随着沾濕鞋面的海浪一同到來。回想起自己此刻處境的克裡斯微一皺眉,引動起法術力量,預備等敵人現身的瞬間一擊必殺。他知道,自己剛剛在現實中隻是殺死了“麗莎”的軀體,并沒有解決那隻怪物本身。
不對,叫那家夥怪物或許并不準确。附身于人通常是靈體的能力,那東西的存在形式十有八九更接近惡靈。
“敢把我拖到這裡,卻不敢跟我正面交手嗎?”克裡斯破爛的鬥篷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想把我困在這裡?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