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爾冷笑:“除了皇帝陛下那點微不足道的偏愛以外你還有什麼?醒醒吧葉甫蓋尼,你幹的那些爛事都快人盡皆知了!真以為把南方的‘生意’都交給麥卡拉侯爵打理,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我手裡的一些消息……但凡我想,但凡我對外洩露出去一點,你就會成為諾西亞帝國的罪人,卡斯蒂利亞家族前所未有的恥辱!”
葉甫蓋尼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虛,但因為不願意被德米特爾看出這點心虛,他刻意提高聲音“哈”了一聲以作掩飾:“如果你手裡有那種情報你會不放出來,你有那麼好心?少虛張聲勢了德米特爾,我才不信!”
“有些事情我們願意幫你掩蓋,是為了諾西亞帝國的臣民,”克裡斯按住德米特爾,搶過話頭,“但有些事情,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皇帝陛下也不在意,我可不一定還願意為了卡斯蒂利亞家族的利益幫你隐瞞,葉甫蓋尼。諾西亞皇儲葉甫蓋尼·卡斯蒂利亞蓄意勾引并謀殺貴族家庭的未婚少女,這樣的趣事,應該很适合在坎德利爾的貴族圈子裡流傳?最近皇城周邊都沒發生什麼可供讨論的逸聞,大家都悶壞了。”
“你……”葉甫蓋尼僵了一下,似乎沒明白克裡斯怎麼會聽說這個,“從來沒有這種事,你以為造謠诽謗我不需要付出代價嗎?克裡斯,今天的事還沒讓你長教訓?”
德米特爾捏了捏拳頭:“我以為真正應該長教訓的人是你。”也許是來自羅德裡格家的基因使然,他和克裡斯都比葉甫蓋尼高不少。以緻于在這場對峙中,葉甫蓋尼方竟然被他們兩人襯得像一群滑稽可笑的猴子。
“造謠诽謗?”克裡斯笑出了聲,“如果你真的敢把知情人全部殺光,我還能高看你一眼,可是你沒那個膽子。又要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又沒辦法處理好後續,每次都讓你做那些蠢事留下的隐患挨個發酵,給别人提供攻擊你,甚至借以攻擊卡斯蒂利亞皇族、攻擊諾西亞政府的機會。你這種蠢貨,還需要别人造謠诽謗?随便把你自己做的那些爛事抖出來一件就足以讓你上斷頭台了!也就隻有皇帝陛下護着你!”
“我知道你嫉妒我,”葉甫蓋尼擡起下巴,十分尖銳難聽地拉長了語調,“但是造謠诽謗就是造謠诽謗,說得那麼唬人,你不是也一點證據都拿不出來。”
克裡斯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德米特爾抓住了手腕。德米特爾微不可察地對他搖了搖頭,克裡斯會意,止住了話頭。
“既然葉甫蓋尼殿下您不聽勸告,我們也再沒什麼好說,言盡于此。”德米特爾規規矩矩地向葉甫蓋尼行了個禮,拽過克裡斯就要走。葉甫蓋尼還想揪着道歉的事阻攔兩人一番,但被德米特爾忽然抽劍的動作吓退,隻好低聲罵了兩句,決心轉頭再去找皮埃爾二世告他們一狀。
克裡斯在德米特爾的帶領下離開了葉甫蓋尼的小花園,很快,兩人就來到了皇宮裡的小徑上。德米特爾将寶劍插回劍鞘,長長呼了口氣,卻又皺起眉,責備地看了克裡斯一眼:“你真是不要命了,誰讓你跟葉甫蓋尼動手的?”
“我看他不爽很久了不行嗎?”克裡斯揉了揉手腕,被皮埃爾二世打的那一巴掌到現在還在隐隐作痛,“他活該挨打。”
“他活該挨打,那你也活該挨打,”德米特爾氣得發笑,但看到克裡斯長袍上被葉甫蓋尼踹那一腳留下的印子時,還是沒忍住蹲下來幫他拍了拍,“上次你來找葉甫蓋尼也沒這麼大火氣,這次是什麼事刺激到你了?”
克裡斯不自在地退了兩步,卻還是被德米特爾拍掉了衣服上的腳印。他猶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坦白:“因、因為……他和伊斯頓夫人的事。”
“伊斯頓夫人?”重新站起來的德米特爾愣了一下。
克裡斯看了一眼跟着德米特爾的兩名侍從。德米特爾會意,讓他們先到皇宮門口等自己:“現在可以說了嗎?”
“葉甫蓋尼那個蠢貨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伊斯頓夫人搞到了一起,據說因為受到伊斯頓夫人的蠱惑,他逼死了他身邊原先那名侍女。那姑娘還懷着他的孩子。在此之後,他又想毒殺懷孕的黛……皇嫂,也就是他的妻子,黛絲麗殿下。”雖然瓊斯小姐說黛絲麗隻願意信任他和那位傳聞中的關德琳女士,但站在克裡斯自己的角度,他是信任德米特爾的。
饒是對宮廷種種肮髒司空見慣的德米特爾,也在聽到克裡斯的陳述後微微愣了一下:“這件事你是從哪聽說的?”
克裡斯的情緒在打過葉甫蓋尼一頓之後已經平複了許多:“是皇嫂的侍女瓊斯小姐,她在審判塔門口找到我,告訴了我這些事。”
“是嗎?”德米特爾的神色微微變了一下,“可是她為什麼不找别人,偏偏隻找你呢?”
克裡斯終于讀懂了德米特爾眼底的深意:“我跟皇嫂之間沒有什麼!我們真的隻是朋友!我承認我早前和她還算比較聊得來,但是也隻是單純的聊得來,她在我眼裡就是個小姑娘、小妹妹而已。我怎麼可能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更不要說跟她存在不倫關系了!你不要把我想得跟那些亂搞男女關系的貴族們一樣!”
“你這麼想,她可未必這麼想,”德米特爾笑了一聲,但也沒有揪着這個話題不放,隻是狀似輕描淡寫地提醒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出于單純的善良和熱心幫助她,她卻未必如你想象的那樣,是一隻柔弱可憐孤立無援的小白兔。”
“你覺得黛絲麗會算計我?”克裡斯皺眉。
德米特爾語氣平常得好像是在說今天的飯菜是鹹是淡:“算計談不上,利用肯定有。宮廷生活會改變一個人,或許在嫁給葉甫蓋尼之前,她的确如你所了解的那樣,是個天真爛漫純潔無暇的小姑娘、小妹妹,但嫁入卡斯蒂利亞皇室後,就算她想保持最初的天真爛漫和純潔無暇,也會有人逼着她變成她不願意變成的樣子。你從小生活在羅德裡格公爵府,後來又入了審判塔,沒在皇宮裡生活過,不了解這些。我隻希望你不要被人蒙蔽,又在知道真相後受到傷害。”
克裡斯下意識反駁:“黛絲麗不是那樣的人。”
“真的嗎?你确定你現在還能看得透我們這位皇嫂?”德米特爾似笑非笑地反問。
克裡斯沉默了。
德米特爾知道他已經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于是順勢拍拍他的肩膀:“葉甫蓋尼為什麼要毒殺黛絲麗,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嗎?以我對他的了解,他隻會采納順從他心意的建議,如果别人提出的建議是他一開始沒有設想過的,或者和他的利益相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覺得這條消息是假的?”克裡斯擡頭看向了德米特爾的眼睛。
然而德米特爾搖了搖頭:“不,這條消息我倒覺得是真的。拿這種事情來騙你,對我們那位皇嫂沒有好處,所以她現在或許真的身處于危險之中。我隻是覺得葉甫蓋尼的動機很值得懷疑,他雖然蠢點,但也不像是那種會被‘愛情’沖昏頭腦,為了給自己的情婦一個名分而去毒殺皇帝陛下親自為他選擇的妻子的那種人。”
克裡斯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心髒。他留在瓊斯小姐身上的那道法術标記還沒有出現什麼異常的波動,所以至少目前為止,黛絲麗還是安全的。
“那葉甫蓋尼會為了什麼事而去計劃毒殺他的妻子呢?還在這一過程中逼死了自己從前寵愛的侍女?”
德米特爾擰着眉頭沉默了好一會,忽而明白了什麼:“難道是為了科弗迪亞?”
“科弗迪亞?”這個答案是克裡斯怎麼都聯想不到的,“這跟科弗迪亞有什麼關系?”
德米特爾的神色冷了下來:“葉甫蓋尼在政府内一直主張跟科弗迪亞結盟,但是皇帝陛下并不熱衷于此。黛絲麗是索克多倫斯的公主,她代表的是新洲南方不願參戰的部分小國勢力,雖然沒什麼意義,但皇帝陛下在葉甫蓋尼和黛絲麗婚後,還是跟門克列聯盟諸國結成了同盟,以期将戰火對新洲的影響限制在溫林頓和科弗迪亞的國土範圍内。如果黛絲麗死了,哪怕索克多倫斯為了國家利益不去追究什麼,戰時國是可以對此做些文章的。科弗迪亞的公主,今年也正好成年了。我聽說,她和葉甫蓋尼是有些書信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