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隻略帶薄繭的手将信紙的最後一角拍掉了,那些繭子甚至劃得她有些疼。
岑鼎姚拍掉的是已經燒到衛蓮手指的火焰:“怎麼這麼不當心?”
原來不是繭子劃的,而是火焰燙的。
衛蓮勉強地笑了笑,聲音很是沙啞:“你怎麼來了?”
岑鼎姚從未見過衛蓮如此失魂落魄,狼狽得讓她感到意外。到底是什麼樣的打擊,會讓衛蓮這般?
岑鼎姚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隻能将手裡的酒壇放到桌上:“你有故事我有酒,一起喝兩杯?”
衛蓮笑着,将桌上倒扣的杯子翻過來,喃喃道:“善才,禮君,會有人記得你們的……”
“你說,花前月下美酒配佳人,”衛蓮将熱酒倒進杯子,舉杯邀明月,“今日,懸魚亭中熱酒祭君子。”
說罷,便将熱酒倒在地上。
衛蓮換了一個杯子,又倒上酒。這時,岑鼎姚看見桌邊的生死印,便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禮君,為師隻能在這裡為你送行了。”衛蓮莞爾一笑,慢慢地倒下熱酒,“離開了那個地方,就去找你的師丈吧,一路走好……”
“禮君,我代蘭芝送你一程。”岑鼎姚也倒下酒,為這個年輕的生命送行。
眼淚順着衛蓮的臉頰流下,凄涼而又惋惜:“四年前,我送走禮君,竟已是訣别。”
衛蓮笑着将眼淚抹淨,想讓自己每次都能開心的提起他:“岑鼎姚,你記得羅善才嗎?”
“記得,你的搭檔。”岑鼎姚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将酒壇裡的酒倒入壺中,放在爐上溫着。
“此次任務兇險,真的要去嗎?”年輕的衛蓮将木簪插入他的發髻中。
“任務已經發下來,哪有不去的?”羅善才笑起來溫潤如玉,把黑色的鬥篷系在衛蓮身上,“再兇險的任務,我們都會一起回來,就像之前一樣。”
兩額相抵,羅善才笑道:“還有三年,我們就能出去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做想做的事情。”
“你喜歡孩子,我們就多收幾個弟子,叫我師父叫你師娘,怎麼樣?”
羅善才眉眼彎彎,衛蓮輕輕吻他的嘴角:“每次出任務前你都要說!我倒想問問,為何不能是爹娘呢?”
“也好,”羅善才屈指刮了刮衛蓮的鼻子,“你要是願意,我便從你。”
最後,她回來了。
她并不寬厚的肩上背着血迹斑斑的男人,纖細的腰肢上綁着麻繩,麻繩後面是一塊拼起來的木闆,木闆上是三個夥伴。
“你說過,我們會一起回來,可怎麼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麻繩上還挂着畫像上的人頭,她将所有人都帶回來了,可場面之悲壯讓在場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如果我的醫術好一點,再好一點,也許我就能救回他了。”
衛蓮從來沒有說過她如何絕處逢生,隻是抱着羅善才的罐子,一遍遍地打開畫像,像他還在時一樣數着出去的日子。
“我活着出去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衛蓮一直笑着,哪怕眼淚源源不斷的模糊她的雙眼,“我還帶着他一起出來了。”
“生死部裡死去的人,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岑鼎姚歎了口氣,“除了親近之人,不會有人記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