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指戳戳那人的腰側,不鹹不淡地看了人一眼,“讓讓。”
郝夭阙翻轉身軀,将頭支在半撐的掌中心,假模假式地垂眉歎氣,“唉,好歹算是過命的交情,還是如此生人勿近冷冷冰冰,心寒啊……”
他這就有點無理取鬧了,顧灼青心想。
明明與他相處的時間加起來比于飛還多,明明同他說的話超過了所有人的總和,明明待他同旁人有太多區别,他還是覺得不滿足嗎?
可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抓衣擺的手停了下,顧灼青歪頭疑惑。
自己竟将郝夭阙和其他人分了類……
郝夭阙見過無數次顧灼青光着膀子的模樣,在那棟三層小樓裡,卻也是第一次覺得,見顧灼青換衣服是一件難熬的事情。
每當他的衣角從腰線處掀起一寸,那張因發燒而改頭換面魅惑衆生的臉,便在郝夭阙的腦海裡清晰一分。
他醒來的瞬間确實有懷疑過所有的一切不過大夢一場,可手裡的布魂袋不允許他質疑,那個溫柔的如幾秒前剛印上的吻,也讓他舍不得質疑。
不過恍神間,顧灼青已經将幹淨的衣服置換。
“喝雞湯嗎?”
顧灼青有些許感慨,在現實世界裡,問出這句話不過幾個小時前,而在溟戈漠壁,他們幾乎滞留了快一個星期。
大紅塑料袋被一層又一層撥開,鐵勺、筷子、盆,最後才露出擱置了良久的湯底和大塊雞肉。
無論再美味的食材,放涼便損失了一半的精髓,另一半在于品嘗者對這份食物有多大的熱情。不幸的是,顧灼青對任何食物都沒有多大的興趣。吃飯于他不過一個任務。
郝夭阙将手背靠上碗壁,“有點涼了,你别喝了免得拉稀。”
鐵勺的頂部有些許鏽迹,顧灼青搓了兩下沒刮開,便也随它去了,拿着叮叮當攪了兩下碗底,濃郁的湯汁便被送進了口。
“你昏睡的時候那老漢送的,炖了一中午……”
郝夭阙沒說話,看着顧灼青慢口細嘗着這份心意,突然覺得他這性子矛盾得很。
于人面前到底是冷言冷語,可背後總是能做出一些窩心的事,不是給外人看的,而是他就想這麼做。
他又覺得很慶幸,如若不是這種心腸,哪會有人真在午夜撿個麻煩回家。
“哎,晚上請你撸串,去不去?”
“為了什麼?”
郝夭阙奪下他的手腕,一口咬在雞腿的齒痕上,“給于飛學長助助興。”
嗖嗖嗖……
三道黑影在平地上穿梭,速度之快唯見一道殘光閃過,轉瞬埋入了黑夜的僞裝中。
巡邏教官揉了揉眼,嘟嘟囔囔跟身旁的隊友抱怨,每年都來這麼一撥兔崽子,嬌生慣養的,打又不能打,随便站幾分鐘就哭天喊地的,訓他們一天真他娘累,哎潤喉片你們采購了沒,每年這個時候吃這就他媽跟吃飯一樣……
隊友應和兩句買了買了,随後笑罵你他媽是個新兵蛋子的時候比他們還遜,班長少罵你了?少打你了?我看你就是哈巴狗跟着跑肚的,隻圖個嘴。
“我他娘至少還知道紀律,你就瞅着吧,這倆星期準能逮一撥溜出去的耗子。”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大概再飛逝了五六分鐘,那群躲在草叢裡唧唧叫喚的耗子才探出兩根雷達似的頭發絲,左右晃蕩兩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才悄咪咪爬上了灌木頂。
“皮斯皮斯皮斯,走了沒?”
喉尖恨不得将氣音壓到最低,老錢是個膽小的,要不是沒抗住于飛和糟哥的威逼利誘,他才不會在午夜正當頭的時候跟着這幫“小混混”出來浪迹天涯。這都是“殺頭”的買賣,他小命可糟踐不起。
可惜啊可惜,刀架在脖子上都能威武不屈的英雄漢,奈何為了一包辣條折了他五鬥米都壓不垮的腰。
你可拉倒吧你,糟哥對着他的惋惜之詞翻了個沖天白眼,“要不是于總說請客,誰拉得動你兩百斤的身軀。”
“别胡說。”老錢抖抖身上的肥膘,“一百八兒,多一斤我跟你急。”
于偵查哨彎下身子,手一擺,沒理兩隻快吵翻天,又慫得不敢發聲的耗子率先向前開了道。
基地的大門并不高,平時都會站着兩個教官把門,午夜輪班,所以要想大搖大擺正大光明從正門出去那鐵定是行不通的。所以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翻牆。
緊靠着後山的那片矮牆已經被歲月剝蝕的不成樣子,早已露出紅黃的磚色,往上就是被幾圈尖刺鐵絲草草攔住,能不能逮着耗子另說,反正樣子要做一做。
早在他們以前的幾屆新生似乎對這種事并不陌生,鐵絲被加固了一層又一層,奈何還是架不住那些踴躍想往外蹦的年輕之心,三兩下就被他們拿着家夥拆除了。
“哎我記得高一那一次翻出去,這鐵絲還沒這麼好拆的。”
于飛自個兒暗自揣摩着,冷汗唰的就從額角淌了下來。
不得不說……
“老錢……你真該減肥了……”
糟哥和于飛緊繃着腮幫子,一人一隻手都夠吃力拉上這一百八的肥膘。奈何上不了牆的好漢還頗為自豪,畢竟這都是他一口一口吃出來的資本嘛。
“喂,幹嘛呢。”
啪嗒,一道燈光打在了老錢身上,打懵了牆頭蹲着拉鋸的兩人。
糟哥和于飛二話不說撒開手,嗖嗖兩聲跳下牆抛棄了革命戰友。老錢瞬間抱頭蹲下,剛剛淋漓盡緻的驕傲全在此抛卻,活像個犯罪分子抓捕現場。
時間似乎禁止了幾秒,突然一陣爆笑襲擊了蹲在牆外傾聽裡面動靜的兩雙耳朵。
于飛,“………………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