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機師傅中年模樣,再平常不過的五官,那雙眼卻十分銳利,似乎能看穿人心般令人不适。
他甚至都沒看徐栩,直接将眼睛定在了郝夭阙身上,直至對方擡眸望了過來。
他僵硬地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半晌才開口道,“上車吧。”随後用着明顯使用不當的臉部肌肉,轉動不太靈活的脖頸,咔咔兩下回到前方。
如果此時還認為這個司機是個“普通人類”,那郝夭阙也着實天真了點。
就在這時,一隻手掌猛然拍上他的肩膀,差點将這少年的三魂七魄都給吓沒了。郝夭阙想都沒想,直接抓過肩膀上那隻手反扭過去,在對方聲聲“痛痛痛”當中,才将自己跑遠的魂給叫了回來。
郝夭阙回神,立刻松下了自己的力道,嘴裡笑着說着抱歉,腳步連連向後大退,似乎紅着臉冒煙生氣的徐栩比那個司機還可怕。
又聽咔咔兩聲,司機師傅聽到了動靜,料是覺得光聽不過瘾,還想拿眼睛來仔細吃吃瓜。
徐栩杏眼一瞪,怒氣越過郝夭阙的肩膀直噴在司機師傅臉上。
“非古!開你的車!眼睛再敢給我轉過來信不信我挖下來送那古!”
司機師傅自讨沒趣,撇撇嘴又将頭轉了回去。隻不過他的五官實在太像雕刻上去,導緻無論他做什麼表情都顯得異常怪異。
“喂。”
郝夭阙插兜上車,環顧了一圈空空如也的公交車,才确認非古是在叫他。
那跟玻璃珠一樣的眼球轉了轉,非古啊啊張口,問他,“車上有個人,看見了嗎?”
郝夭阙心道,這玊璜裡的人怎麼踏馬都神神叨叨的。
“沒看見。”
非古呵呵了兩聲,那笑容不禁讓徐栩看了都發毛。
郝夭阙莫名覺得有趣,竟伸手捏上非古的後頸,直接讓當事人和徐栩驚掉一層下巴。非古松開把着方向盤的一隻手,立馬扯住快要松散的人皮,連連躲閃。
“非古我自接新生的這諸多年歲以來,你是第一個敢如此放肆撕非古僞裝的,實乃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這人不但面皮怪,連腔調也十分怪異。
郝夭阙回身找了個位置,正坐在徐栩後方,徐栩以為他要問一問非古的身份或者其他有意義的問題,郝祖宗一開口,竟問她,“徐老師,就非古這樣招生的方式,真的沒被人舉報嗎?”
非古/徐栩,“…………….”
“不才,至今未有。”非古咔咔了兩聲脖子,明明是沒有感情的腔調,竟被非古說出了一種屈辱感。
徐栩無奈歎息,“39路公交車的傳聞,你沒聽說過?”
傳聞39路公交車就像一趟開往地府的鬼車,有去無回。
但凡被司機的眼睛盯上,那生魂都是要被勾去的,見過的人不是傻了就是呆了。有傳聞就會有驗證,總有一些個不怕死的人類不分白天黑夜蹲守,就想見見這傳聞中的鬼車。
郝夭阙突然想起來今天公交站台那些遠離公交車的人,“難道,剛剛那撥人其實并不是看到了公交車。”
徐栩點頭,“普通人隻會看到内心所幻化的恐懼之物,比如惡犬之類的。隻有待校生才能看到校車。”
郝夭阙靠向椅子,“有例外。”
非古操着生硬的口音開口,“有。”
“也不能說例外吧。”徐栩看向窗外,沿途景色還在不斷倒退,在他們閑聊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已經進入了雙椿空間,“他本身有一半螭虎血統,能看到……也在情理。”
“所以剛剛非古問我的那個問題,‘車上有個人’,不是待校生就無法聽到也無法作答……”
徐栩頓了一下,突然明白這個兔崽子在說什麼,她持着笑意道,“嚴格說來,你也算半個待校生了。”
郝夭阙滿意地點點頭,半身前傾,“那麼徐老師,請假時間……”
“想都别想。”
郝夭阙自讨沒趣,搭在窗口的手臂晃了幾晃,思緒剛想随着流雲跑遠,便見非古活生生從頭頂處扯下了一層外皮。
小朋友逐漸放大的瞳孔裡隻剩下一團虛影,那酷似阿特拉斯大飛蛾的身軀一抖,比肩190身高的大雙翅瞬間展開,翅尖上的利牙竟緩緩攢出六團冥火。
抟搖上靈,藍焰幽冥,非生非死,七載可定輪回。
郝夭阙念叨幾句,再望向非古,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靈幽一族,上古兩大神族之一,位于餘涼族之下,為螭虎族萏嫫族波波族之首。
餘涼族自開天辟地之時便十分稀有,據說千年前因為一場災禍幾近滅族,唯留一隻獨苗。靈幽一族當時正值出征平定其他種族的戰亂,并未受那場災禍多少影響,故而至今枝繁葉茂,可以說是整個雙椿空間最壯大的種族。
說是神族,反而最像普通居民。
非古直立起身,突然加速向道路前方的一堵牆沖撞而去,在即将接近的瞬間,他一把将方向盤往後拉,車身展開兩翼,輪胎上隐,便聽非古大吼一句,“車拔舌!”,那39路公交車,竟生生從面前那堵牆穿了過去。
牆後便是另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