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之父?這是什麼新誕生的信仰嗎?”福爾摩斯走出了停屍房,對着自然光反複查看着那張普通的紙條:“基本上能确定庫珀的死跟哈迪·德勞有關系了,但這個洞察之父到底是什麼?竟然會有我沒聽說過的神明,有意思。”
“誰知道呢?每一天誕生和滅亡的神明都數不勝數,也許這就是其中之一:某個隻有幾個人相信的小神。”華生惡狠狠地磨着後槽牙,毫不留情地诋毀着老對頭的信仰:“我們現在要怎麼辦?直接去找德勞對峙,還是先去蘇格蘭場報個案?”
福爾摩斯下意識地想回複去蘇格蘭場報案,但他立刻就想起了庫珀身上那縫有黑線的傷口。不想給華生添沒必要的麻煩的福爾摩斯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将紙條塞到口袋裡說道:“直接去找哈迪·勞倫吧,想辦法讓他招了供,再将人壓到蘇格蘭場去。”
“好。”意識到自己被維護了華生溫柔地笑了笑,一抹不易察覺的内疚開始在他的内心生根發芽:“你要去哪裡找,福爾摩斯?我跟你一起去吧,可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
福爾摩斯再一次向華生展示了他超敏銳的感官,在追蹤罪犯方面,他有着近似于野獸一般的直覺。但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總是會晚上一步。華生眯着眼睛跟随着來來去去的福爾摩斯,懷疑邁克羅夫特這個家夥也下場摻和了。
一切就如同華生最初安排的那樣,福爾摩斯直到德勞前往工廠的那一天,才真正意義上地見到這個“幕後黑手”。
哈迪·德勞長得很符合刻闆印象,他個子很高,但腰圍也同樣吓人。他挺着大肚子一搖一擺地走在街上,不禁會讓人覺得這是一顆正在滾動的球。
許是生物在瀕死時都有着強大的求生欲,很難斷定是威金斯的殺氣吓到了他,還是福爾摩斯直勾勾的視線驚動了他,德勞在無意間和福爾摩斯對視過一次後,就玩命一般地往遠處跑去。
這個胖乎乎的男人在死亡的威脅下爆發出了與其身材極其不符的速度,福爾摩斯和華生在第一時間追了上去,卻也隻能遙遙地綴在後方。
上方傳來了一聲響亮的鷹哨,福爾摩斯和華生都擡頭看去。視線被建築物阻擋,什麼都沒看到的福爾摩斯隻能遺憾地繼續往前跑。但華生卻在鷹眼的輔助下,清晰地看到了正在屋頂上追蹤的比利·威金斯。
在心裡估摸了一下德勞的逃跑路線和威金斯的追蹤路線,華生搭上了福爾摩斯的肩膀,嘗試誘哄對方跟自己一起繞遠路。隻有死人才不會洩露秘密,福爾摩斯絕對不能和已經與聖殿騎士團有一定牽扯的哈迪·德勞進行交談。
就在華生想辦法讓福爾摩斯和自己一起繞遠路的時候,威金斯正極快地跑過高低交錯的屋頂。鷹眼的透視能力穿透了堅實的牆壁,讓威金斯能夠一直看到在下方街巷中狂奔的紅色身影。
是的,沒有錯,在德勞害死了威金斯的一個小夥伴後,這個男人在鷹眼中的顔色就已經變成了代表仇敵的大紅色。威金斯認為這是血的顔色,赤裸裸的仇恨隻有用了鮮紅的血液,才能徹底洗淨。
跑不動了的德勞終于停了下來,趕到他上方的威金斯穩穩地站在樓房邊緣,冷漠地看着下方正氣喘籲籲的男人。
說起來可能令人難以置信,但這确實是威金斯第一次殺人。前輩們對于第一次總是有着不同的說法,但威金斯卻覺得自己非常冷靜。他既沒有要剝奪生命的恐懼,也沒有快大仇得報的興奮。威金斯就隻是很平靜地一躍而下,并将彈出的袖劍插進了德勞的喉管裡。
袖劍彈入的那一瞬間,威金斯和德勞身周升起了純白色的牆壁,瀕死之人在這個奇特的空間裡得到了說出最後一句話的能力。
德勞捂着脖子,搖搖晃晃地看着面前的男孩,不屑又不解地嗤笑道:“這就是我的結局嗎?被一個不知道感恩的兔崽子給殺死,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不知道感恩?你也配說這種話?”威金斯收起了袖劍,傲慢地仰視着德勞:“強迫幼小的兒童給你做工,克扣工人們的工資和夥食,死亡是唯一一個能走出你工廠的方式…哈迪·德勞,你告訴我,你都做了什麼值得别人感恩的事情?”
“你懂什麼?”德勞狂怒地低吼道:“你以為隻有我一個人這麼做嗎?我已經算好的了,至少我還會給工人發工資,讓他們能勉強養活他們可憐的家人們。”
“所有人都這麼做不代表這就是對的。”德勞嗚咽着倒了下來,脖子的傷口處因呼吸而泛着紅色的泡泡,威金斯冷眼看着這個男人痛苦地走向了生命的盡頭:“安息吧,盡管我希望你能在地獄裡忍受不得超脫的折磨。”
威金斯走上前去,用手合上了德勞那雙不願瞑目的眼睛。白色的牆壁開始碎裂,身後也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威金斯神色複雜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順着一旁的牆壁往上爬去。
福爾摩斯和華生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幅場景:德勞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他脖子上的創傷大到腦袋都快要掉下來了。兇手已經逃離了現場,福爾摩斯隻能通過他模糊的背影認出那是個小個子的男人。既遺憾,又慶幸,福爾摩斯并沒有認出那道背影屬于比利·威金斯。
一個案子死了兩個人,受害者和兇手都死了,但這樁案子還是變成了無頭公案。安德森為首的工人們倒是非常高興,盡管福爾摩斯百般推辭,他們還是付足了委托費。無可奈何的福爾摩斯隻能收下錢,并将其中的百分之九十又退了回去。
“已經基本确認庫珀先生是被德勞殺死的,但抱歉,我沒能将他送去蘇格蘭場。”福爾摩斯語氣低沉地道着歉,他從不畏懼失敗,但兇手在他面前被殺死的事實還是刺激到了他。
“沒有關系的,福爾摩斯先生。”安德森将退回的錢還給了自己的工友們:“你查清了案子的真相,德勞的死就更是錦上添花了。這麼說也許您會不高興,但我們其實沒那麼在乎程序正确。血債血償,我們其實還非常感謝那個殺死德勞的人。”
“但那是不對的。”福爾摩斯痛苦地閉了閉眼睛:“算了,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也希望你們以後能過上好日子。”
在回去的路上,華生沉默地看着神色陰郁的福爾摩斯。直到兩人到了貝克街公寓的門口,華生才試探性地問道:“你是覺得那個人不該殺死德勞嗎?”
“什麼?不,我不否認德勞該死,我也确信法律并不總是能宣揚正義,一定程度上的私人報複是值得認可的。”福爾摩斯說出了華生沒有料到的答案:“但這次不一樣,德勞也好,庫珀也好,他們都隻是一場宏大棋局裡的小棋子。華生,倫敦地下一定有一個龐大的組織,他們在背後誤導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