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過來上菜，連上三道，兩人埋頭苦吃，聊天中斷。
過了一陣，霍免突然道：“我覺得王子希更上鏡。”
已經忘記了那個話題的葉州：“啊？哦。”
霍免和他對視，明亮的眼睛，筆挺的鼻梁……對視變成了觀察：“你這張臉，也是很上鏡的類型……”
“謝謝啊。”葉州咧嘴大笑，伸筷子夾菜，大口吃肉，狼吞虎咽。
“……”霍免被他的誇張吃相搞得一愣。
“快吃啊。”葉州嘴裡大嚼，還不忘招呼霍免。
霍免夾菜，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意識到，葉州是在用誇張的吃相打斷他的注視。
他在“拒絕”我，而且做得無比自然，毫無痕迹。
他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好色之徒？
應該不至于吧。
又或許這隻是最後一根稻草，他在之前就對我有很多不滿了？
沉默地吃了幾筷子青菜後，霍免覺得應該嘗試挽回印象分。
他挺欣賞葉州的。
葉州經曆坎坷，但堅強樂觀；有夢想，也非常努力；窮，但并不貪财，也不刻意巴結“貴人”……
霍免試着開啟新話題：“你的台詞功底很好，吃東西時說話也能讓人聽得很清楚。”
他覺得誇專業技能很安全，不會冒犯對方。
“沒什麼，演員基本功啦。”葉州在喝茶，臉上帶笑，語氣輕松友好。
但霍免覺得這隻是表象，自己并沒有真的“打動”他。
桌上的菜越來越少，兩人不冷不熱地閑聊着。
霍免心中的無力感越來越強……大概是救不回來了。
-
飯後，兩人各自回家。
葉州就住附近，散個步就行。
霍免有車來接，馬上就到。
葉州溜溜哒哒地往回走，他回想和霍免吃飯的情景，有一瞬間，他覺得霍免像是透過他在看王子希。
這是什麼驚悚片。
不和霍免做朋友是對的。無比正确的決定。
路邊奶茶店的招牌在夜色中一閃一閃地釋放魅力：買一送一！
葉州停下腳步，覺得自己可以喝兩杯奶茶壓壓驚。
他每天運動量都很大，這讓他不至于因為偶爾下館子和喝奶茶就産生負疚感。
買好奶茶，他在店外的白色小桌旁坐下。
前六年他不方便來這種地方，還挺遺憾的，所以現在他很願意多在外面走走看看。
一隻貓路過，葉州走過去，蹲下來嘗試抱起它，成功了。
把柔軟的貓咪抱在懷中，輕輕撫摸，過了會兒，貓咪掙動了一下，葉州便放下了它。
“聽說親人的貓不适合流浪。”身後傳來說話聲。
“它不是流浪貓，是奶茶店養的。”葉州起身回頭，看到霍免，“你怎麼在這裡？”
“來找你。”霍免道，“方便聊會兒嗎？”
葉州看看四周，這裡挺熱鬧的，還是去安靜點的地方說話吧。
“我們邊走邊聊吧。”
他走到桌邊，拿起剛才買的奶茶，把沒打開的那杯奶茶遞給霍免：“喝嗎？”
“謝謝。”
路燈把兩人的身影縮短又拉長。
葉州張望：“這條路上的路燈有點稀疏啊，搞得氣氛怪緊張的。”
“……”霍免被他說笑了，放松了一些，話便更容易說出口了，“還是想和你解釋一下昨天的事。”
“有故事啊？”葉州用的是很八卦的語氣。
霍免道：“可能是事故吧。昨天我和王子希去開會，他經紀人有事先走了，把車也開走了，所以他隻能坐我的車。
“我本來想讓司機先送我過來再送他回去，但他因為車禍的事狀态不是很穩定，他現在又失憶，跟我的司機不熟，我覺得不好留他一個人。”
葉州點頭：“原來是這樣。”
霍免道：“後來他說想去吃飯，不是，其實他開始就想說去吃飯，我沒來得及說我和朋友有約……很抱歉，推遲了你這邊，但又和别人去吃飯了。”
“八卦一下，誰付的錢？”葉州問。
“……我。”
葉州開玩笑：“那你太虧了。他提議吃飯，應該讓他付錢啊。”
霍免搖頭：“他現在是失憶了，以前他和我算得非常清楚，界線分明。”
“……”葉州替自己說話，“很健康的關系啊！”
霍免道：“可能我更喜歡不健康的關系吧。”
“……”葉州假裝沒聽懂，假裝被别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哎呀，她們還在跳呢，真有活力啊！”
霍免茫然：“什麼？”
“廣場舞啊，喏，對面那裡。”葉州道，“我們也過去，我要運動一下。”
“……”霍免道，“吃飯前，你說去跳舞了，難道跳的是廣場舞？”
葉州道：“是啊。我倒是想跟大爺們一起練武術，但他們不來這邊啊。”
霍免：“……”
綠燈亮起，兩人走上十字路口的斑馬線。
霍免道：“還有吃飯的時候，我說你很上鏡，沒别的意思……”
“嗯？”葉州一臉詫異，“我是挺上鏡啊。”
霍免有點恍惚，他當時那種“不好”的感覺是錯覺嗎？
越走近十字路口另一端，廣場舞音樂聲越大，并且很動感，讓人想跟着搖頭晃腦。
葉州道：“我那個角色在劇裡不一定會跳舞，但多半要打架。不能學習一下大爺們的武術真的有點可惜……”
“我認識一個不錯的武指。”霍免道，“不過他上午要教别人，你隻能下午去。”
葉州沒有立刻順水推舟。
其實他在打戲方面還可以，但他這具身體有六年沒有劇烈運動，所以，雖然腦子懂怎麼打，身體卻跟不上。
他這種情況，也不一定就要找教練，自己練也行。
霍免看看他：“放心，不貴。”
“哈哈哈哈你怎麼知道我在想這個？”葉州心想，别人都這麼說了，那就去吧。
嗯……其實霍免這人還是不錯的。
雖然有缺點，但勝在真誠。
就是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出故障？
葉州打量霍免。
也沒關系，人與人的關系是會浮動的。
貼上的标簽是可以再撕下來的。
葉州沒去删掉霍免的人脈标簽，但在旁邊加了個朋友标簽，又在朋友後面打了個問号。
“你怎麼回家？”葉州問。
霍免道：“讓司機過來接我，他就在附近。”
“好，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發微信就行。”葉州把杯子裡還剩一點的奶茶喝完，然後張望四周……
“給我吧。”霍免伸手接過空杯子。
“謝啦。”葉州跑向廣場舞的隊伍，很快融入了進去。
他跳得很好，和最前面那個領舞的阿姨跳得一模一樣。
-
叮咚——
門鈴響時霍免在接電話，他看了眼時間，晚上10點，這個點會上門的人……
嚴嘉佑？他回京州了？
看向監控屏幕，确實是他，霍免打開門，讓他進來，并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耳機，示意暫時不便接待他。
嚴嘉佑把手上那堆禮盒放到餐桌上，打開其中一盒，去廚房拿了個碟子裝盤。
霍免打完電話後，問：“米糕？特地帶回來，很好吃嗎？”
“好看啊。”嚴嘉佑道，“味道你自己嘗吧。你知道的，我對中式點心沒什麼感覺。”
霍免對米糕也沒什麼感覺，不過這糕點挺漂亮的，很适合送人，以前他會送給王子希。
嚴嘉佑和他想到了一塊，示意一下餐桌：“那還有兩盒，你拿去給王子希吧。”
霍免看了看他：“哦，你還沒見過王子希。”
“怎麼了？”嚴嘉佑道，“我兩小時前剛到家，第一個來見的人就是你。”
他說得情深意重，但其實不是這麼回事，他第一個見霍免隻是因為他們住在同一個别墅區。
霍免道：“半個月，不，車禍到現在已經快三周了，簡單說就是車禍後王子希的記憶出了點問題……”
他剛說了個開頭就被嚴嘉佑打斷：“什麼狗血偶像劇？我就離開一個月啊，又沒穿越。你是想耍我吧？我可不會上當！”
霍免：“……”
一刻鐘後，霍免終于把大緻情況跟嚴嘉佑說清楚了。
嚴嘉佑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他最關心的是：“他這個情況會不會影響《天河》的拍攝？”
他的公司也參與了《天河》的投資，前幾天開會，他不在京州所以沒參加，但公司有派員工過去。
那員工開完會後跟他彙報說情況正常。
不過也不能怪那個員工，他當然接觸不到“内幕”了。
“應該不會影響。”霍免道，“他最近在跟着老張練習打戲技巧，老張說他表現不錯。剛你進門那會兒我就是在和老張打電話。”
嚴嘉佑這才放下了心，也有心思開玩笑了：“喂，你要不要趁着他失憶，搞點趁虛而入什麼的？”
“……不好笑。”霍免道，“明天我去老張那看看，你去嗎？”
嚴嘉佑打哈欠：“不去，我累死了，明天我要睡覺。我這也是成全你，給你和王子希制造獨處時間。”
霍免：“……”
-
老張現在帶了兩個“學生”，上午是王子希，下午是葉州。
霍免到老張那時，差不多是上午10點。
王子希正在練劍，一招一式地比劃着，速度不快，但還挺像模像樣。
看到霍免，王子希加快速度，來了串連招，挺花哨的，放劇裡應該會好看。
霍免笑道：“不錯。”
王子希跑到他身旁，心情很好的樣子，笑着道：“好累啊！”
助理跟着跑過來，給王子希遞水遞毛巾。
“老張說你學東西很快。”霍免早就想好了，不管王子希表現如何，都要以鼓勵為主。
王子希笑道：“我有舞蹈基礎啊。”
霍免不禁問：“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王子希道：“也沒有……就感覺我應該學過舞蹈……”
老張走過來道：“你以前是說你學過舞蹈。”
他以前給王子希的一個劇當過武指，當時兩人有過一些交流。
“我還說過什麼？”王子希好奇追問。
老張搖頭：“就記得你話特别多，到處找人聊天，沒見你閑下來過。”
“……”現在王子希被周珺要求，在外面盡量少說話，少做表情。
王子希興緻變差，把水壺遞給助理，道：“我去下衛生間。”
他離開後，助理沒事了，便到一旁刷手機去了。
霍免收起笑容，低聲問老張：“你昨晚跟我說他練得很好？”
其實比他做過的最壞打算要好很多，但也離他想象過的最好情況還有很大距離。
老張左右活動着他粗壯的胳膊，道：“和普通人相比還是不錯吧？”
霍免看看老張胳膊上鼓起的肌肉，懷疑他是在威脅自己，他沉默兩秒，換了個角度挑刺：“軟綿綿的，像跳舞。”
老張道：“你要求太高了，他又不實戰，拍出來好看不就行了？”
霍免道：“之前跟你說過，他那個角色是武将。”
“好吧，我會增加他的力量訓練。”老張摸了摸腦袋，“其實一直是這麼打算的，但沒下得去手……”
“他向你……”霍免想問的是，他向你撒嬌了？但忍住了沒問。
他不打算再幹涉王子希的性格問題。
他也和王子希說過，讓他做自己。
說話要算數。
-
中午王子希提出想在外面吃飯。
霍免有這個準備，帶他去吃提前預定好的私房菜。
“這裡好漂亮。”一進門王子希就開始拍照。
霍免道：“今天就别發朋友圈了。”
王子希的笑容有點僵住：“我上次不是故意的……”
“沒事，我就提醒一聲，你不用多想。”霍免耐心地道，“注意看路，小心石頭。”
飯後霍免讓王子希先回去，說自己要再去老張那兒一趟。
王子希看看他：“聽老張說，跟着他練武的另一個人是你推薦過去的，那人是你朋友嗎？”
“是的，葉州，你之前見過他一面。”霍免考慮了一下，把葉州的情況跟王子希說了一遍。
“哦，原來我以前幫過他啊，可惜我不記得了……”王子希道，“那我跟你一起回老張那吧？我挺想見見葉州的。”
霍免答應了，道：“不急，我們先在這休息下，三點左右再去。”
王子希點頭：“我也有點困了。”
霍免讓人帶他去房間裡休息。
霍免自己沒打算午睡，他先處理完郵件，然後選了一個電影看。
電影不夠抓人眼球，他一心二用地刷起了手機。
浏覽完幾個常用APP後，他點開微信，劃動屏幕，看到了葉州的名字。
對了，下午要去老張那裡，得提前跟葉州說一聲。
霍免發送消息：下午我會去老張那裡，王子希也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