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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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你媽媽的時候，她跟你現在一樣大的年紀。”林鳳隆回憶道，“真要仔細計較，你叫我一句世叔也可以。

“不過你媽媽帶你離開家族這麼多年，想必是不願意讓你接觸從前舊人的，如果你媽媽沒有主動問起來，那你還是不要提我的名字比較好。”

“……家族？到底是什麼家族？為什麼非要我媽媽離開？”封雅從來沒接觸過什麼家族，平時大家說回家，說誰家有一大家子，說誰家的人很多，但很少有用到“家族”這種略通古的詞語來進行闡述。

“小孩子問這些做什麼？”林鳳隆透過後視鏡瞥她一眼，“等你長大了自然會知道。”

“我現在已經長大了！”封雅扒着座椅身體前傾說道。

“不，你還沒有長大，”林鳳隆語氣認真道，“長大就是你身後再也沒有盾牌，所有事情隻能靠你自己承擔——所有人都會盯着你身上的價值，直到把你壓榨幹癟，吞吃你的血肉，變成一灘爛泥，心智最堅毅的人才能從中涅槃——封家，就是這樣一個家族啊，你真的做好準備要去了解它了麼？”

“人怎麼可以吃人？！”

“是啊，人怎麼可以吃人呢？”林鳳隆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嘴角帶着笑意“人為什麼不能吃人？如果你要回到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梧桐樹，那麼就燒一把大火吧……。”

封雅沒聽清他在說什麼，隻是在他開口之後，她才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像是早上低燒沒退。

手背貼上額頭也隻感覺到冰涼和滾燙交織。

她發燒了，體溫逐漸升高。

或許是察覺到了後座上的小姑娘沒有了回應，林鳳隆再度看了她一眼，看見了一個突然皮膚燒的通紅的封雅。

林鳳隆終于在密閉的車廂内聞到了封雅身上若隐若現的藥味，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打着方向盤操控車子在路邊停下後，轉身過去将手掌覆蓋上了封雅的額頭，溫度已經燒到了一種滾燙足以讓人燒成傻子的溫度。

“她居然把那種藥都給你喝了麼，看來終于決定做一個了斷了？”林鳳隆收回手，重新發動了車子，在通往廣州的國道入口前掉頭往回開。

封雅耳邊被嗡鳴聲充斥，巨大的噪音仿佛要将她的腦袋撐到爆炸——已經被她喝下了一個小時的藥湯像是火焰一樣在她的血管中點燃，從心髒開始向四周疏散最炙熱的火焰。

咚咚，咚咚。

被封印在她血脈中九年的東西複蘇了。

封雅看見了被女人抱在襁褓之中嬰兒時期的自己，哭嚎着被灌下一碗漆黑的湯藥，從哭鬧到平靜。

嬰孩時期的她有一雙金色的眼睛。

近乎妖異的豎瞳。

當藥全部喝完之後，金黃色在嬰兒的眼中消散，像是熄燈一樣熄滅，嬰兒也變得安靜，睜着一雙黑棕色的眼睛看着女人。

女人的樣貌一如現在，從沒有變過，眼中流露着她未知的情緒。

下一秒封雅跌入了一個巨大的火爐之中。

青銅的火爐壁上雕刻着旋轉的紋路，赤紅色的火光無數她從未見過的文字飄蕩在火爐内的半空——火焰簇起變成一個身披铠甲騎在馬上的人形，手裡拿着弓和箭。

彎弓，拉弦。

紅色的箭身帶着拖尾像流星一樣飛過她的頭頂，馬的嘶鳴聲和如雷一般的震動在她身後響起，火焰化成的千軍萬馬如有實質般朝她俯沖過來——

如幻影一樣從她的胸膛紛紛穿過。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火焰在她無知無覺點亮的黃金瞳中搖曳，穿着铠甲，騎馬的将軍和士兵最終撞向了火爐的爐壁，在與爐壁接觸的瞬間融入期間，轉變成金色流光，旋轉，上升。

咚咚！

咚咚！

心髒開始更加快速甭跳。

金色和紅色形成了她視覺中唯二的主色調，烈火燒的她幾近窒息。

封雅猛的重新睜開眼睛！

車窗外還是湛藍如洗的天空和有些灰撲撲的城市，樹木在後退，太陽依舊還挂在天空。

不過地上的影子已經到了最短的時刻，周圍的景色也是封雅再熟悉不過的，她上下學經常走的一條路。

“醒了？”林鳳隆的聲音把她叫回了神。

封雅驟然一驚後才放松下來，渾身的毛孔打開，衣服被汗水浸透，胸膛劇烈起伏幾下像是經受了巨大的驚吓，整個人跌靠在後排的座椅裡。

“……我，我怎麼了？”

“封家所有的外嫁女離家之前必須喝下一碗藥，那碗藥是切斷她們和家族關系的憑證，也是家族對于她們反抗的懲罰——”林鳳隆手裡夾着根煙但沒有點燃，“那是一種壓制混血種血統的藥物，再強大的混血種喝下之後都會變得手無縛雞之力，虛弱，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封家的外嫁女還會一直有家族的人盯梢，為了防止她們在普通人面前洩漏混血種的秘密，如有違背，那麼後果……不過他們這些家族還是自诩仁慈的，會給外嫁女一份解藥，隻要喝下解藥，那麼就意味着要回歸家族，走向她們當初沒有選擇的其中兩條路。

“不過你作為她的女兒，是沒有解藥的，隻有一碗在你出生的時候被封家送過來封印血統的藥。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麼？那就是你媽媽把自己的解藥喂給你，你身上的血統蘇醒了。”

“為——”

“哎呀，七樓係唔係起火喇！快啲打120！”一句有些尖厲叫喊從車外傳了進來，打斷了封雅的問話。

“撲街！真系火滾！”

封雅擡頭看見起火冒煙的窗戶瞳孔收縮一瞬，推開車門跌跌撞撞的往外沖。

她被從後面跟來的林鳳隆拎起來夾在胳膊下面跑進單元門往上跑，鼻子上蓋上了一張打濕的濕巾紙。

一路上都是因為着火往下下樓的鄰居。

但封雅卻沒有去看他們的表情了，腦子裡還在嗡嗡響。

林鳳隆一腳踹開了封雅家的家門，一股濃煙飄了出來，封雅從他手裡掙紮着要下來。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