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尊嚴隻在劍鋒之上,到底是年紀輕輕就能被陛下看中擢為郎中的人,說話還是有水平。”
戰友們發自内心的誇贊讓關月堯越發不好意思了起來,這句話不過是她以前刷社交軟件時無意間看到的,并不是真的出自她之口。
“哪裡哪裡,這話不是我說的,我也是聽旁人說的。”她急忙擺手撇清。
此時衆人話題的重心仍在不知何時便即将到來的戰事上,這個話題被一筆帶過,誰也沒有放在心上。
他們都是征召自長安附近郡縣的良家子,朝廷精心訓練的士兵,卻不像邊防的守軍那般身經百戰,對于戰争的危險有着更加清醒的認知。
所有人似乎都在夢想着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斬殺胡虜,用敵人的首級來換取功勳和獎賞。
“诶,關郎中,你與衛大人走的那樣近,不如你去打聽打聽,看看朝廷到底是個什麼打算?”有人慫恿道。
“好啊,等我回家問問去。”關月堯并不覺得為難,也沒有什麼政治敏感度,沒想過這樣的軍機大事是否是他們這些沖鋒陷陣的小兵需要知道的。隻是這樣憑借着自己的好心情,便随意地答應了下來。
待晚上回到府中,與霍去病一起騎着馬在馬場上奔跑着,關月堯想起了戰友們的話。
“去病,你日日跟在陛下身邊,可有聽到什麼風聲?如今營中都傳開了,說是陛下準備要對匈奴用兵了?”
關月堯說的随意,霍去病卻皺起了眉頭。
“你聽誰說的,在軍中散布這些流言,按律便是斬了也不為過。”霍去病沉着臉,語氣有着不符合年紀的嚴肅。
“啊,這麼嚴重啊?”關月堯摸了摸鼻子,有些後怕地說道。
“那是自然,以後他們再傳閑話,你别參與了,專心訓練就是。我們學到的這一身武藝終有一天是能派上用場的。”霍去病熟練地轉了個刀花,又持刀在虛空中比劃了幾下。
劉徹答允他的那把“裂地”早便已經鑄好,如今正被他握在手中。
“诶,他們還想讓我同衛大人打聽打聽呢……”關月堯吐着舌頭,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霍去病問道:“這些事是不是不能随便打聽啊。”
“那是自然,軍機大事豈是随便什麼人都能參知的。士兵服從将官發号的施令就是了,旁的何必多問。”霍去病點了點頭,随後又鄭重地叮囑道:“今後再有人要你來向舅舅打聽,不論是否保藏禍心,你都不要答應了。”
“哦,我知道了。”關月堯幹脆地點了點頭。雖然還想再出言取笑兩句霍去病忽然變得老成的态度,可看着此時的氣氛,似乎又頗不是時候。
“去病,你說要是明年,朝廷真的要對匈奴用兵,我能上戰場嗎?”
兩人在馬場上肩并着肩,一邊縱馬小跑,一邊再次聊了起來。
小道消息尚且不知真假,但忽然聞知這個可能性,還是讓從小生活在太平年歲裡的關月堯心裡打起了鼓。
即便是有了這些時日以來在軍營中的耳濡目染,可對從未見識過戰争的她而言,戰場于她似乎仍是一個及期待又害怕的地方。
“我覺得這兩年即便有戰事,陛下也不會讓你上戰場。”霍去病稍稍思考了片刻後,肯定地說道。
“為什麼?”看着好友這斬釘截鐵的笃定神情,關月堯也說不上來是失望多一些,還是松了口氣多一些。
“你的騎射才練了多久?現在送你上前線與送死何異?何況你那套刀法,如今聽舅舅說士兵們雖然已經記住了全部招式,但仍需多加訓練,需要你的提點。
你如今金貴着呢,要是這一二年間要出塞,陛下想必是舍不得讓你随軍出行的。”
何況,看着關月堯此時的狀态,霍去病也會想盡辦法去說服陛下,打消讓好友随軍出征的打算。
霍去病始終關注着自己這個唯一地好友,在他看來,關月堯對于戰争,還沒有做好準備。他甚至還不如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将此身都獻與抗擊匈奴的事業中。
至少……要讓他明白什麼是戰争,而自己又是為何而戰,為何而慨然捐軀。
隻有當關月堯明白了這些後,他覺得自己才能欣然與好友一起,馳騁疆場。
霍去病看着身旁地好友,看着他此時仍是一副少經世事又意氣風發地模樣,不由露出了笑容。
陛下常常說他,有一顆如瑩玉般地赤子之心。可在霍去病看來,此時在他身旁與他并肩而行的友人,才是真正有着赤子之心的人。
而霍去病自己,不論本人願意與否,都因為家族與親人的關系,見多了朝堂宮廷之間地勾心鬥角,你争我奪,而失卻了許多童真。
“身在此間,雖非我願,卻實難獨善其身啊……”他聽着耳畔傳來好友因為馬兒忽然的提速而發出地驚呼,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打馬追了上去。
但至少,我可以守護住另一個天真的笑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