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聽見身後頻頻傳來的騷動，情知十有八九又是那兩個半大的臭小子整出了什麼幺蛾子。

他有心想要回頭查看制止，可是此時大庭廣衆之下，他尚且要維持朝廷與軍隊的威儀，隻得暫時隐忍不發，隻待宴會結束回了府中再收拾兩人不遲。

他正想着，不知不自覺，衆人行至了未央宮的南宮門前。早有禮官候在門前，此時見衆人行至，笑逐顔開地迎了上來。

衛青自然不敢怠慢，督促着身後的衆人一起，盡皆下了馬，解了佩劍，随着禮官一同，急急往宮中而去。

想來劉徹着實是已經等得心急，衆人才在殿中坐罷，關月堯正要側身，湊到坐在自己右手邊的霍去病耳邊說話，便聽不遠處傳來了通報，天子駕到。

說不得，身下錦墊還未焐熱，又随着殿中衆人一起，朝着天子的方向拜了下去。

“衆位愛卿免禮，今日既是賞功之宴，不必如此拘禮。”劉徹說着，竟親自伸手，攙起了衛青。有将目光投向了不遠處地兩名少年。

“去病，月堯，你們也擡起頭來讓朕瞧瞧，這幾個月，你們可曾長高了？”

霍去病依言，站了起來。關月堯更是迫不及待，一骨碌便從榻上站了起來。她可實在是不喜歡，哪怕再跪上一萬次，也絕不會就此習以為常。

劉徹看着此時站在自己面前地兩個少年，個頭似乎又往上蹿了幾蹿，也許是邊關艱苦，兩個人都清減了些。

在經曆了真正的戰争後，兩人臉上的最後那一點稚嫩也褪去，神色變得越發堅毅了起來。

劉徹的心中升起了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喜悅，他喜不自禁，可此時殿上并非隻有衛青與霍關三人在場。

他隻得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又細細打量了兩個少年幾眼，終于回到了自己的禦座上。

這場慶功宴，正式開宴了。

可偏偏，宴會之中作為主角的四個人，卻都顯得心不在焉。

衛青心中還有些牽挂着因為督戰不力而受到懲罰的好友與李廣老将軍，關月堯與霍去病則是本就不喜這樣的場合。

以其在這裡虛耗光陰，不說再好好練練騎射刀法，便是回家令始終牽挂着他們的衛娘子安心，也是好的。

至于劉徹，比起這樣客套的宴飲，此時他更希望殿中隻餘下四人，可以讓他好好地從他們的口中聽到更多關于這場戰事的細節。

四個主角的心都不在此處，一場慶功宴雖也熱鬧，但到底還是少了許多地興味，草草便收了場。

天子大手一揮，看着殿上道：“好了，今日也不早了，仲卿，你們随我去清涼殿吧。自你們走後衛美人便時時挂念，常常茶不思飯不想的，令朕憂心不已。

如今既然回來了，自然該去向你姐姐報個平安才是。她如今有孕在身，憂思過度也不利于養胎。”

劉徹的話給足了衛家面子，而衛美人再次有孕的消息也在此時正式通過天子之口，告知了群臣。

旁人的反應如何，暫且不提。霍去病聽罷，心中卻是一喜。三姨又有了身孕，若是此胎能為陛下誕下皇子，那這麼多年來始終懸在陛下心頭的一個憂慮，便可迎刃而解了！

“恭喜陛下！”他如此想着，便也真心實意地為陛下道了喜。劉徹心中本就得意，如今聽了霍去病的道賀，更是喜上眉梢，看霍去病便益發順眼了起來。

去病這小子，深谙朕意，真是怎麼看便怎麼喜歡！

如此，他再不想耽擱時間，帶着衛青等三人，瞥下了宴上群臣，往清涼殿去了。

*

此時清涼殿中，除了衛子夫外，衛長公主與諸邑公主亦都在一旁陪伴着母親。

見天子駕臨，衛子夫帶着女兒們便欲迎出殿去。可因有了身子，行動到底多有不便，也不及往常利索，到底是慢了一步，還不待起身，天子的身影便已出現在了殿門前。

“子夫！朕不是說了嗎，如今你有孕在身，不必對朕行禮。好好保護你肚子裡的孩兒，才是如今最緊要的事情！”劉徹急走幾步，一把扶住了衛子夫。

語氣裡雖透着責備，但語氣卻十分和善，想來并未生氣。

衛子夫聞天子言，卻盈盈一笑：“陛下不要子夫多禮是陛下體貼，可到底禮不可廢。何況妾身并非是頭胎，如今身子如何，妾身最是清楚。隻是行禮而已，陛下不必憂心，妾身自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