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籁俱靜的深夜,母親正在關月堯的身邊安然地睡去,這也許是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她睡過的唯一一個安穩覺。
過度透支的精神和體力都讓她不多時便沉沉進入了夢鄉中,而母親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卻讓已經習慣了一人睡覺的關月堯遲遲未能入眠。
她的心中還在擔心着那場發生在漢朝邊境的戰争。
去病他們是否如計劃的那般全殲了來犯的匈奴士兵?去病陳掌曹襄他們受傷了嗎?自己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難道是因為自己的□□當真已經在漢朝消亡了嗎?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即便靈魂回到了常常令她感到懷念的現代,呆在母親的身邊也讓她感到無比的心安。
可是……可是為什麼,那些發生在漢朝的事情卻依舊讓她牽腸挂肚,割舍不下。
一張張熟悉又親切的面孔在關月堯的腦海中飛閃而過,關月堯有些無法相信,自己此時身處的時代,與他們之間竟然他們橫亘兩千多年的時光。
關月堯開始好奇,曆史上的大家,究竟都有着怎樣的命運,那場導緻了衛家覆滅的巫蠱之亂又是因何而起。
這也許是第一次,她對曆史知識充滿了這樣的渴望。
她再也躺不住,悄悄爬起來身,蹑手蹑腳,向着客廳走去。母親辦公用的筆記本電腦就在客廳的沙發上擺着,她想打開電腦搜索一番。
*
關月堯坐在電腦前,伸手想要掀開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可她的手指卻在此時穿過了電腦本身。
是啊,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句漂浮在空中的靈體,又能觸碰到什麼東西,又能被誰所觸碰呢?
她不死心地又試了一次,可結果卻無一不令她感到失望。
算了,等明天媽媽醒來,請她幫自己查一查吧。關月堯歎了口氣,最終徹底放棄了打算,飄回了卧室裡。
卧室的窗簾并沒有拉嚴實,天空中的月光柔和的滲透進了屋中。關月堯輕輕飄到了母親色身邊,依戀地望着這張她已經看了十幾年的臉龐。
不過一年的時間,也許是過多的焦慮、自責、生活的壓力始終壓迫着她,白發和皺紋似乎都過早地爬上了母親的臉龐。
這都是因為自己,關月堯忽然想到。不管在不在母親的身邊,自己都是母親的一個擺脫不了的累贅。
可這并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她如何不希望母親能夠向衛少兒那樣,即便有過一段失敗的感情,但也能夠走出來,放下過去,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經營自己的未來。
可是若是自己一直在這兒,媽媽真的有可能走出來嗎?
嗯……媽媽這是怎麼了?關月堯看着母親的臉頰漸漸顯現出一種病态地潮紅,額頭上也不斷地滲處了點點的冷汗。
也許是因為不舒服,她的眉頭緊皺着,雙目卻始終緊閉,仿佛深陷在某個恐怖的夢魇中,無法清醒過來。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你醒醒呀!”關月堯着急地想要将母親推醒,可就如她無法觸碰到筆記本電腦一樣,她也無法觸碰到自己的母親。
她又去嘗試着穿過了房間的大門,穿過了牆壁,沖向了住在一樓的公寓管理員的房間。
可不論她怎麼樣大聲喊叫,誰也看不見她,誰也聽不見她。這是一種,比一個人身處于一個陌生的時代,還要寂寞,還有令人絕望的境遇。
無奈之下,她隻能再次返回了母親的屋子裡,就這樣無助又無奈地守在母親的身邊,看着母親因為痛苦而漸漸變得蒼白的臉頰。
她似乎忽然間意識到自己之于這個時代,早已沒有了絲毫的意義。即便對于母親而言,自己似乎也僅僅隻是一個痛苦卻又無法割舍的過往。
關月堯的心中忽然在此時生出了去意,也許,自己早已不再屬于這個時代。而真正屬于自己的時代,卻在遙遠的兩千年前。
可是在離開之前,她想要好好地與母親告一個别。即便再是不舍,也許她與母親也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也許,隻有她徹底的離開這個世界,母親才能夠真正地開始新的生活。而關月堯從不懷疑,媽媽值得一個更加美滿,更加惬意,更加充滿希望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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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第二天的一早,因為無故缺勤又聯系本人未果後,母親就職的單位人事與母親入職資料上填寫的緊急聯系人,也就是公寓管理員田中女士取得了聯系。
田中女士在敲了十幾分鐘的門,又調取了門口監控确認關月堯的母親自昨日返回公寓後便再也沒有外出後,使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間的大門。并發現了已經在床上因為高燒昏死過去的女人,将她送進了醫院中。
潔淨的環境,往來間行色匆匆的醫生與護士,偶爾有急救人員推着手推車,載着病人正飛快地趕完手術室。
現代的一切似乎就是這樣的井井有條,與關月堯不知不覺所習慣的古代生活有着天壤之别。關月堯貪戀地看着這一切,隐隐地,她有一種預感,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看到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