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軍報順由傳令兵之手,在快馬飛馳入未央宮宣室殿後,交到了天子劉徹的手中。
漁陽郡的大捷,武威校尉關月堯與票姚校尉霍去病率八百兵卒夜襲匈奴人大營,獲包括匈奴小王額勒登在内首級七千級,俘虜兩千餘人,全兵甲而還。
相較于稍後趕到,雖也協助衆人控制了俘虜,處理了戰場,但卻全無戰利品可言的李息。兩名初出茅廬的少年校尉,便能斬獲如此豐碩戰果,不禁讓劉徹拍案叫絕。
“好好好,這兩個臭小子果然沒有辜負朕的期望!等他們回來,朕可要好好的重賞他們!”劉徹正沉浸在大勝的喜悅之中,心情愉悅地随手打開了與這封軍報一同呈上來的另一份軍報。
“嗯?”劉徹看完了附有李息與韓安國一同署名的這份上疏,不敢置信的又讀了一遍,這才确認自己并沒有看錯。
“關月堯是女子?!”守在殿外的王和聽見殿内傳來了天子因為過于吃驚而忘記控制的音量,這個自诩早便見慣了大世面的老宦官也不由長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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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月堯性别敗露一事,在朝堂之中掀起的風浪遠要比她所以為的大得多。在她本人依舊随着大軍回返京師的路上,遠在長安的君臣們,便已經因為此時,吵得不可開交了起來。
但似乎,這顆本來正在冉冉升起的将星,她那令人矚目的戰功也因為真實性别而黯淡了幾分。
才剛剛踏入扶風縣的地界,張湯便已經帶着幾名小吏,早早等在了大軍的必經之路上。
“廷尉張湯奉天子之命,特來宣武威校尉關月堯入未央宮觐見。”一臉嚴肅的青年站在隊伍前,不卑不亢,身姿挺拔,昂頭看着騎馬走在隊伍最前端的李息。
“關校尉重傷未愈,如今還躺在馬車之中養傷,恐怕暫時難以起身見禮,還望張大人體諒。”李息有些為難地看着張湯,陪着笑臉,臉上也多是回護之意。
張湯此人,雖為酷吏,卻極擅長揣摩天子的意圖,也因此頗得天子的信任。這一次天子委任他來将關月堯接回長安,也不知是吉是兇。
可扶風郡距離長安不過一兩日的路程,即便大軍在進入長安前還需要稍事修整,以彰顯大漢軍威,但也至多不過三日後便能回到長安。
可即便如此,天子仍是這樣急不可耐地,要将阿堯接入宮中審問。
想到這,霍去病的心中不由緊張了起來。他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觀察着張湯的神色,卻見他在走進關月堯的車駕,撩開了車簾向裡張望時,那張慣常面無表情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好奇的神色。
是啊,在這個時代,一個能帶兵打仗的女人,會引起男人們的關注和好奇,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就連霍去病自己,在得知阿堯是女子時,震驚也是要大大多過驚喜的。哪怕此時,他對于好友的擔憂,也遠要大過得知她真實性别的喜悅。
那天子呢?又是懷揣着怎樣的心情,命張湯來将阿堯接入宮中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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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奉天子之命來接關月堯入宮前,張湯對于這個在中朝議事時有過幾面之緣的少年隻有一點并不算太深的印象。
畢竟在張湯看來,站在她身邊的霍去病,其個人的魅力與能力以及家世都要遠在關月堯之上。
隻是他從未想過,那樣一個在他眼中有些魯莽,就和尋常武夫并沒有太多區别的少年,竟然會是個女子。
想到這裡,在撩開車簾的片刻時間裡,張湯忍不住深深打量了一眼躺在不算寬敞的馬車裡,正睡得昏昏沉沉的少女。
姑且……将她稱為少女吧……
張湯皺着眉,有些懷疑李息和韓安國的話。這樣一對放在男子中也顯得頗為英氣的劍眉,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嘴唇,怎麼看都是個清秀的少年,哪有半分女子應有的柔美。
算了,若是關月堯有一點女子的柔美,她也不能這樣整日裡混在全是男人的軍營裡,卻從未被人瞧出過端倪了。
可是想想真是不可思議,居然有女子能夠憑借一己之力,取得如此赫赫戰功。
旁人怎麼想張湯并不知道,但私下裡得知立下斬殺匈奴小王這樣了不起戰功的,竟然是一名不過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女時,除了一開始的不敢置信與驚愕之外,張湯更多的是覺得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