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二十九歲才得了皇長子,自然是欣喜萬分。冬十二月,改元元朔,賜名據,為立禖,命司馬相如、東方朔為之作賦。
關月堯雖是庶民,但因為與霍去病的關系,始終與衛家的關系甚密,也因此得以出入未央宮中。
這一日,皇子滿月,又恰遇元月,春節已近,群臣放了春假無事。天子大悅,于未央宮中大宴勳貴群臣。
而衛子夫此時因為誕育皇長子有功,已經搬去了椒房殿,那個自有漢以來,便是皇後所居的宮室。天子究竟作何打算,天下人等,早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漢的後位空置了數載,那個起于微末的歌女一步一步,竟然夠到了那個即便是尋常貴女也未必敢肖想的位置。
“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一句朗朗上口的童謠也不知從何時起,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
皇長子的滿月宴,關月堯亦在受邀之列。入宮赴宴,其實她早已習以為常,可是這一次卻不同,她需要身着此時女子們的盛裝,去椒房殿中參加女眷們的宴會。
關月堯坐在入宮的馬車上,心情忐忑,也不知自己這樣的打扮是否合體。因為化妝的關系,讓她感覺自己的臉上仿佛被塗抹了一層令人不适的東西似的,悶悶地,難受極了。
“唉,等宴會結束,我可得早點回家吧這些東西都卸了。”關月堯在心中想着。
身上的穿戴的衣服與頭飾,既有宮中送來的,也有衛少兒送來的,甚至還有一些,是衛青的妻子李蕙君送來的。
算起來……衛家人對待自己确實十分的上心。關月堯看着手中帶着的玉镯,有些出神地想到。可這是因為自己與去病交好的緣故,還是因為旁的呢?
也許是在那樣的名利場上混迹的時間久了,關月堯也難免染上了些疑神疑鬼的壞毛病。
朝堂上衆人對她的敵視也讓她變得草木皆兵,忍不住的對于那些不是那麼信任的人,心中多了幾分防備和猜忌。
她知道,這樣毫無理由的懷疑别人的善意是不好的。可是心中卻似乎總有個陰暗的念頭在告訴她,這世間除了你的母親,誰又會沒由來的善待你?
或許旁人不曾察覺,但關月堯自己卻能感覺到,自己的性格因為這一次入獄,在悄悄地變得陰郁多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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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關月堯的心中懷有多深的疑慮,無法改變的是,她仍舊要出席皇長子的滿月酒。
周圍都是同性,這并沒有讓她更加的自在。相反,自從走進了椒房殿的大殿之中,她便感覺一道道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和背上。
在這一群群打扮的或是雍容華貴,或是溫婉可人,或是清雅出塵的女眷之中,她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個不合群的一類。
她即渴望親近她們,加入她們,又害怕接觸她們。
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這一點或許連關月堯自己也說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害怕從同性的口中也聽到那些否定自己作為的風言冷語。
“阿堯,你來啦,快随我去見母親吧,她剛剛還與二姨說起你呢。”
忽然,關月堯覺得手心一熱,她低頭看去,原來是衛長公主。關月堯的心頭一松,在清涼殿養傷的那些時日,衛長公主對于自己就多有關照,兩人也算得上熟識。
“诶,公主……”關月堯正要朝着公主作揖,卻被衛長笑着止住。
“阿堯,隻有男子才作揖,你現在是女兒身,可不能再作揖啦。”衛長湊過來,小聲地在關月堯的耳邊提醒道。
關月堯知道自己鬧了笑話,臉上一紅,動作有些笨拙地模仿着漢時女子行禮的動作。
“哎呀,我都忘了,你和去病表哥他們在一處厮混慣了,肯定還不清楚我們女子行禮時的動作吧。沒事,來,我教你。”
衛長一邊說着,一邊将關月堯拉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裡,命身旁服侍的侍女為關月堯指導了起來。
關月堯本就不是笨人,行禮也并不是多麼難以掌握的高難度動作。不過重複了幾遍,關月堯已經能夠流暢地将女子應行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作一遍了。
隻不過,少了幾分柔美,多了幾分武将的幹脆利落。
“好了,這樣應該就不會失禮了。走吧,我們去見見母親,阿堯到了内殿你可小心些,如今平陽姑姑和館陶大長公主都在内殿呢。”
見關月堯此時的模樣已經能夠應付過去場面上的事情,衛長不再耽擱,也不容關月堯多做掙紮,便興沖沖地将她往内殿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