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又是一聲脆響,而這一次,捂住自己臉的,則是許姝的丈夫。
“你他媽的打女人?你有這一膀子力氣,你不從軍上陣殺匈奴,你打你妻子?!你還是不是男人啊?!”關月堯一邊說,一邊手底也沒有停下,腰間的佩劍早就被她忘在了腦後,她隻是揮舞着拳頭,在街上與那個男人扭打成了一團。
“唉……唉,關小娘子……你們别打了!”許姝此時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焦急地勸着。
可關月堯此時哪裡又聽得進勸,這男人看着強壯也确實有把子力氣。可這樣一個鄉野的村夫,空有一身的蠻力,卻根本不是長期在軍中接受格鬥與力量訓練的關月堯的對手。
兩人不過才一交手,片刻的功夫,關月堯便已經在這場鬥毆中占據了上風。此時跨坐在那男人的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發洩着心中的怒火。
“你還敢不敢打女人了?說話啊?你不是挺能耐嗎?”關月堯一邊沉浸這拳拳到肉的快感之中,一邊兀自罵罵咧咧地奚落着手下敗将。
“這叫什麼來着?以彼之道還治彼身,被女人打的滋味好受嗎?”
直到忽然她的雙手被人從身後抓住,片刻之後,關月堯感覺身體一輕,竟是被人抓着胳膊架了起來。
她回過神來,再垂眼看向身下的男人,早就被她打得如同一灘爛泥似的癱在了地上,一副氣若遊絲地模樣。
“嘁,真是沒用。”關月堯撇了撇嘴,哪怕雙手已經被人控制住,也仍拿腳又用力踹了踹地上的男人。
“把這幾個人都帶回京兆尹去,其他人都散了散了!”身旁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周圍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百姓霎時間作鳥獸散。
關月堯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巡城的士兵抓住了自己。她不由擔心地看向了許姝,這下可壞了,入了官府,這時怕是私了不得。
不知那些老古董,是不是會讓許姝返回那個虐待她的家中。
自回京城後,關月堯對于京中那些位高權重的官僚們便生出了十分的不滿與不信任。他們總是高高在上地審視與審判着所有人,想要讓他們體會底層百姓的苦衷,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明明他們輕飄飄的一句話或者一個決定,就會輕易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可他們卻毫不在意,也毫不關心。
他們的眼中似乎盡是些宏大卻飄渺的東西,天下、江山、社稷、天命……哪怕百姓,也僅僅隻是個空洞又虛無的詞,是一個數以千萬計的龐大群體。
而在這集體的意志之下,個體的喜悲,個體的苦難,卻難以被他們所看見。
關月堯擔心着許姝,而此時的許姝也正擔心着關月堯。依舊孱弱的婦人,分明也被身後的士兵反剪了雙手,簇擁着向京兆尹走去。
可她似乎并不為自己将要接受的審判擔憂,隻是一個勁地扭頭往關月堯的方向張望,一邊流着淚,一邊自責不已地喃喃自語着:“都是妾身害了您,都是妾身害了您……”
*
片刻之後,番系所在京兆尹衙門的正堂上,看着堂下跪着的少女,閉上眼睛,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關月堯,怎麼又是你!”須發皆白的老者,看也沒看堂上的另外兩人,隻是對着關月堯怒目而視,這一句質問,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
這個刺頭兒,十分地不好惹。雖然如今已經被褫奪了爵位與官職成了個庶民,可這少女可是在天子面前挂了号的人,又與衛家走的這樣近,誰知哪天便又要飛黃騰達了去?
番系可是知道的,這幾日朝堂上正為了衛美人的封後儀式忙得不可開交。而天子有意在今年再次遠征匈奴,領兵的也正是衛青。
眼見這衛家的聲勢一日盛過一日,旁人想要巴結都尋不到門路。他雖非那樣趨炎附勢之徒,可為了自己的前途,也為了自己的家族計,他也不願意在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得罪了衛家。
又看了看牽扯到這件事中的另外兩人,不過是兩個村夫村婦罷了。先問清緣由,若是尋常當街尋釁毆鬥,讓關月堯随便賠兩個子,就将他們趕出城去吧。
番系想着一拍手中的驚堂木,大聲喝問道:“你們究竟何事,竟要在長安城中當街毆鬥?!速速招來!”
“大人明鑒!草民本是扶風郡劉家莊一名樵夫,堂上婦人是我娘子。這個小子引逗我家娘子私奔來長安!草民聽左近鄰居說在長安城中瞧見過形容似我娘子的婦人,草民這才急忙尋來。
哪知這惡人被我瞧見,非但不還我娘子,還将我當街歐傷!大人啊!還請您為小人做主呀!這世間豈有這樣的道理王法!”
那男人此時已經緩過了勁來,跪在堂下哭天搶地的一同搶白。卻也聽得坐在堂上的番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住拿眼瞪向了雖然同樣跪在堂下,卻是一副混不吝神色的關月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