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撫她,笑着說道因此,馮肆耐下心來,又對着她解釋了一番:“羌人地處高原,尋常上有人來,他們想要交換物資也頗是不易。像我們這樣的商隊,他們也不願意輕易得罪的。
否則,擅殺商隊的名聲傳開了,肯往這兒走的人便越發少了。到時候他們上哪劫掠貨物去?你說是做這一錘子的買賣劃算,還是收些貨物放了咱們,以後做這長久的買賣劃算?”
聽了馮肆的解釋,關月堯這才放下心來。又想了想:“如今河西走廊被匈奴把持,往來大漢與西域的商隊怕是多半要走昆侖山這一條路。這些羌人這些年來,‘生意’大抵做得不錯吧?”
馮肆聽着關月堯語氣略帶譏諷地話,也不由一樂:“估計是吧,我瞧着今日見到的羌人王子,穿戴可比往年精緻了不少。你看看,這彎刀一看就是大宛來的。還有那腰帶上地綠松石,這樣的成色,估計是自安息來的……”
馮肆偷眼打量着騎馬走在兩人身前的少年,對着他這一身裝扮評頭論足了起來。
雖然聽不懂喊話,但少年大概是察覺到了背後打量地目光,轉頭看了過來。
馮肆見狀急忙止住了話頭,裝作一副目不斜視地模樣,認真騎着馬。變臉之快,令關月堯歎為觀止。
她從來隻見過馮肆作為遊俠兒仗義豪邁的一面,似乎這還是第一次,馮肆在她面前露出了作為一名大商人,從善如流,油滑的另一面。
*
當衆人來到羌人所謂的王庭時,已是五日之後的光景了。
說起來,被羌人逮了個正着,這實在算是在此地最糟糕的境況沒有之一。衆人因此,反而踏實了起來,心中沒有僥幸,也不必再提心吊膽。
也許就如馮肆所猜測的那般,羌人所圖,不過些許财物,并不要人性命。一路上對于衆人倒也并不苛刻,甚至有時,還會将獵來的野味分上些許給衆人。
初時,衆人還頗有些拘謹。可一來彼此間不似匈奴人那般有着血海深仇,二來馮肆也有意在抵達王庭之前,先與這位馬海石日搞好關系,因此也顯得殷勤了幾分。
到了夜晚,篝火,酒肉湊做一堆,待喝得酒酣耳熱,兩撥人的關系似乎也親近了幾分。
但馬海石日的興趣卻并不在那些酒肉之上,他對于馳晝産生了極大的興趣。這卻讓關月堯擔心不已,馳晝是陪着她出生入死的好夥伴,也是她此時對好友的念想。
萬一,這羌人開口向她索要,她該如何應對呢?
關月堯沒有随着衆人在篝火邊喝酒取樂,而是牽着馳晝走到了營地的邊緣,讓它自由地啃食着滿地的牧草。
“堯……堯……”身後傳來幾聲語調生硬的呼喚,關月堯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馬海石日。
兩人的語言不通,可也因為馳晝而漸漸熟悉了起來。關月堯用這兩日學來的羌人禮儀,朝着馬海石日行了一禮,又無奈地看着他快步走到馳晝身邊,喜愛地撫了撫它的鬃毛。
那匹巨狼此時正亦步亦趨,跟在馬海石日的腳邊,看起來比被關月堯留在長安地老三還要乖巧上幾分。
“能把狼馴的和狗似的,可真是厲害。”關月堯忍不住在贊道。可說罷,她又想起馬海石日并不通漢話,隻得無奈地笑了笑。
“嗯?”可馬海石日雖聽不懂關月堯的話是何意,卻也知道他在與自己說話,不由擡起了頭,詢問似地看向了關月堯。
兩人四目,在晦暗不明的黑夜中對了個正着。
“我說,你很厲害。”關月堯拿着手比比劃劃,一會指指馬海石日,一會又指指跟在他腳邊的巨狼,最後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少年看罷,也不知是否領會了關月堯想要表達的意思,但顯然他知道,關月堯的話中并沒有惡意。
馬海石日沖着關月堯笑了笑,指了指腳邊的巨狼,一字一句地說道:“輪布什則。”
“哦,你是說它的名字叫輪布什則嗎?”關月堯看着巨狼,念了一遍。
馬海石日點頭,語氣肯定了幾分:“嗯,輪布什則。”
既然對方已經主動告知了自己寵物的名字,關月堯覺得,禮尚往來還是應該的。想到這,她也指了指身邊的馳晝,說道:”馳晝,它叫馳晝。“
“馳晝!”
關月堯看着馬海石日走回馳晝身邊,一邊撫摸着它的腦袋,一邊叫着它的名字。
忽然間,她覺得,什麼羌人漢人,隻要肯交流,即便語言不通,可同是人類,總有可以互相理解的方式。
關月堯其實不太喜歡馮肆等人有意無意間流露出來,對于化外蠻夷的鄙夷之色。在兩千年後,大家還不都是生活在這片土地,這個國度中的人民?
也許民族間的融合與理解認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總要有一個開頭。
既然後世可以,那此時何不以我為始?關月堯在心中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