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那不是比西域還要遙遠的國度嗎?聽女王的意思,這安息國莫非與精絕往來密切,所以還沒有在西域流傳開的孜然才會獨獨出現在精絕國中?”關月堯聽罷,忍不住思考了起來。
西域的這些國家,雖然勢力範圍不大,數量卻多,關系又錯綜複雜,實在是讓人一時間難以理清頭緒。
*
女王在馮肆面前顯擺了一會,心情正大好,這樣的宴會實在有些無聊,她轉頭忽然察覺到了身旁侍女的異狀。
她不由順着珂琳陀的視線看去,卻見一個粗布白衣打扮的俊秀少年,正坐在馮肆的身後正低頭看着案上的肉串出着神。
殿上美豔的舞姬,鼓點急促的舞蹈似乎都沒能吸引到他的注意。這般模樣與殿上其餘早已喝得薄醉,正借着酒勁與一旁宮女調笑的男人,實在是大相徑庭。
不過漢人向來有些拘禮,看他身前坐着的,分明已經心猿意馬,可還強自收斂着不肯失态的馮肆便知道了。
這個少年大概是馮肆帶來的随從吧,先前倒是不曾注意過,今年漢人的商隊中,還有這樣清俊的一個人物。
不過女王并不喜歡漢人男子,她總覺得這些漢人雖然瞧着白淨文雅,卻過于瘦弱。她還是喜歡草原上那些雄壯威武的漢子,雖然略顯得粗魯,但卻讓人感到十分地有安全感。
不過,看着身旁侍女難得的失态,她的心中還是微微泛起了一點想要戲弄她的心思。
“珂琳陀,你是怎麼了?眼睛一直瞧着殿下那個漢人的少年郎,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女王輕笑着斜睨向随侍在身後的少女。
少女聞言,身體微微一顫,臉上也露出慌張地神色。
“沒有,女王,我沒有……”她的語氣聽起來畏畏縮縮,就好像方才的詢問并不是一句玩笑,而是一句苛責。
她的态度令女王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才生出的好心情也在刹那間如煙消雲散去。
每次總是如此,珂琳陀在對待周圍人不管是懷着善意還是惡意地玩笑,都表現的太過于小心翼翼了。
就好像,她們都是心思惡毒,喜歡以欺負她取樂的惡人似的。
其實珂琳陀這個姑娘才被她的父親送入宮中時,這副怯生生地模樣頗得了幾分女王與周圍宮女們的憐愛。
可相處地久了,衆人發現,不論她們多麼溫柔地對待她,這個少女似乎總是一副受了驚吓地小兔子似地模樣。
久而久之,衆人自然也便厭煩了處處照顧遷就她的感受,态度也開始變得不耐煩了起來。
“珂琳陀,去吧,去那個少年身邊,好好地陪一陪我今晚特意邀請的貴客。”女王收起了笑意,語氣有些冰冷地說道。
“不……女王,請允許珂琳陀在這裡伺候您!”珂琳陀輕輕咬着嘴唇,眼眶忽然便泛起了微紅,淚珠也開始在眼眶裡打着轉。
可她這副楚楚可憐地模樣卻并沒能令女王的心軟下來,反而越發地厭煩了起來。
“這是命令,怎麼?珂琳陀,你現在都敢違抗我的命令了嗎?”女王懶得再看珂琳陀一眼,隻是語氣強硬地命令道。
珂琳陀心中再是不願,可也不敢違抗女王的命令,邁着沉重地步伐,向着台下走去。
禦座邊的這一點小小插曲并沒有引起宴席中衆人的注意,此時大殿上的絕大部分人都沉醉在了這一派的紙醉金迷間,動作與舉止也越發地放浪形骸了起來。
男女之間的調笑聲越發不堪入耳,讓能聽懂這一切的珂琳陀越發地害怕了起來。
她方才确實曾偷偷注視着席間那個正不知在思索着什麼少年,隻因為他曾經那樣溫柔地注視過她。
可對于異性,她仍舊本能地感到恐懼。她見識過父親是如何粗暴地對待自己的母親的,在那座豪華的府邸中,她和母親是家中所有人欺淩的對象。
她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隻要逮着機會,便會打罵自己與母親。而她的母親從不曾将她視作是自己的骨血,而認為她是不該出生的孽債,對她更是恨之入骨。
“雜種”這個詞語,伴随着她十幾年。
直到父親發現因為她混血的緣故,沒有任何聯姻的可能,将她送入了宮中,送到了女王的身邊。
可身為一個混血兒,似乎注定無法徹底融入到這裡的任何一個族群之中,她遊離在人群之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所有的無助和恐懼都無人能夠訴說。
她本以為自己小心翼翼地在宮中,忍受旁人的冷眼和欺淩,了此殘生,便是她的宿命。
直到漢人商隊裡忽然出現的這個少年,她從未被如此溫柔地目光注視過,這令她總是忍不住地想要去看他。
對呀,她的身上還流淌着一半的漢人血液,也許,漢人會願意接受她,這個少年能夠成為自己的救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