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綠色的光線透過緊閉的窗戶散溢在整齊的床鋪上,猶如森林深處飛逝的不明光影。
傷口上的繃帶因為徹夜的輾轉而浸潤出血,她接通了福克斯醫院的來電,與卡萊爾約好晚些時候複診。
下樓的時候,蘇珊已經去上班了。很多時候,莉娜覺得福克斯和倫敦沒什麼兩樣。和蘇珊住在一起,就像她一個人獨處。她沒有苛責福克斯醫院的不厚道,相反,她覺得獨處的時光很自在。
她匆匆喝上一杯豆漿,趕在飄雪落幕前的最後一刻出了門。今天不是學校日,也不是為了見到那群可有可無的新朋友。她非常願意承認,她渴望去醫院是因為她想知道愛德華——哪怕隻是從旁人口中聽到他安全的消息。
這念頭實在引人發笑,畢竟她在擔心一隻吸血鬼的安全。
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更應該把離開福克斯的計劃提上日程。
他已經因為伊莎貝拉無法控制自己了,她應該從他身上散發的危險信号中意識到——她應該感到害怕。而莉娜很清楚自己不應該如此急切地盼望着他的消息。
“你好,我是莉娜·伊瑟爾…”她還沒有将話說完——前台的護士便指引着卡萊爾·卡倫的名牌,将她帶到診室。
上次拜訪卡倫一家時,隻是匆匆一瞥。如今近距離觀察,莉娜發現卡萊爾的面貌比她想象中還要很年輕——金發碧眼、皮膚白皙,卻不失成熟男人的魅力。
但她也發現,卡萊爾看上去很疲倦,眼皮下的黑眼圈似乎佐證了卡倫大家長肩上的負擔。
“那麼,伊瑟爾小姐。”男人溫潤的嗓音展示了不愧為福克斯女士們稱頌的黃金已婚男榜首的含金量,“請讓我處理一下你手上的傷口。”
“麻煩了。”莉娜回答道。
卡萊爾輕輕托着她的手背,柔和地将繃帶一點一點地卷開。冰冷的手指在傷口附近有意無意地觸碰,敏銳的神經在潛意識中躍動起舞。
有那麼一瞬間,莉娜的手僵在了那裡。不适在刻意隐忍的情緒下銷聲匿迹。
可卡萊爾是誰?是一個比愛德華年歲還長、曾經閱曆無數的吸血鬼。一切掩飾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你很了解我們。”卡萊爾擡起雙眼。
“愛德華還好嗎?”莉娜沒有直接回應他。
他揚起眉角,一邊用鉗子夾起酒精棉球,一邊回答道:“我的小兒子對你很執着。”
“比起他,你更需要擔心自己。”
“請不要責怪愛德華。是我自己察覺到的。”莉娜平靜的雙眸中——卡萊爾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
“我的母親曾與倫敦的貴族來往。”她隐晦地指出,出于對診室的隔音效果考慮。“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們有威脅。”
“你被愛德華吸血了嗎?”
他的用詞相當大膽,這次,莉娜沒再扭捏:“這并非他的本意。”
“你很勇敢。”他指的是她劃傷自己的事情,卡萊爾沒有吝啬他的贊美。“也很幸運。”
半結痂的傷口在酒精棉球的擦拭下隐隐發癢,顫抖的指尖劃過散落桌上的繃帶。纏滿一層血液的繃帶被緊緊地抓進手心,随後扔到了垃圾桶。
莉娜的情緒像是被牽引了一下。她警惕地看着他。随後,一句“抱歉”,他轉回身,用優雅的微笑替她敷上了新的藥貼。
“不必在意。”她靈光一閃,無法忽視從她與卡萊爾初次見面以後就察覺到的種種詭異。
“如果不介意,我想聽聽你的想法。”卡萊爾拿出了新的繃帶,“關于愛德華。”
莉娜瞥了一眼,“…我不明白卡萊爾先生指的是什麼。”
“史溫小姐是愛德華的歌者。”
莉娜突然沉默了。
她非常清楚歌者對吸血鬼的緻命吸引。
“通常,歌者…”
“卡萊爾先生,”莉娜失禮地打斷了他,“我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我由衷地祝福愛德華和伊莎貝拉的婚禮。”
#她在幹什麼。
#她到底在幹什麼。
她為什麼敢在卡倫大家長面前如此放肆地議論他的小兒子和他未來兒媳婦的私房事。
她有什麼資格去置喙。
她是失智了麼。
女孩顫動的手指被男人寬大的手掌穩住,“你愛他嗎?”他問道。
她微微張嘴,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歌者會放大吸血鬼的欲望,可他本應對史溫小姐如此。”
當聽到内心一直疑惑的答案得到肯定時,莉娜臉上的血色變得泛白起來。她不可置信地失去了所有表情。
“愛麗絲看不到他和史溫小姐的未來,卻能看到你和他的未來。”
“這是她的特異能力。”卡萊爾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