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蠢貨,等不到人,應該就會自己乖乖的回家吧。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了,夜色已深,有些學者學習結束,準備離開智慧宮回家,可不一會卻又回來了。
流浪者起先還沒有在意,直到有人抱怨的嘀咕了一句,“真讨厭,怎麼下雨了,算了那就學一晚上吧,總歸快要考試了,可不能挂科。”
下雨了嗎——
在腦子還沒有轉過來之前,手已經先動了,流浪者收拾了借閱的書籍和自己的書本文具,然後離開了智慧宮。
走在空無一人下着連綿細雨的街道上,他不由得唾棄自己,那孩子又不是傻的,下雨了還等在門口。
這麼一來,聽到下雨了,就沖出來的自己,反而有些傻氣了。
這樣的自嘲,直到在夜色雨幕中,遠遠看到了那個蜷縮在自己屋前的身影後,才戛然而止。
看着那張被雨水沾濕的面容,流浪者氣不打一處來,沒有回應他的叫喚,單手握着他的右手胳膊,将他拉起了身,鑰匙開門,将這蠢貨扔進去,自己進入,關門鎖門,一氣呵成。
摘下自己頭上的鬥笠,将手中的包扔在一旁的沙發上。
安似乎有些呆滞,渾身濕透的看着流浪者在那忙碌,然後就被丢了一條毛巾在頭上。
“擦幹淨,别弄濕我的地闆。”十分平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安十分聽話的開始擦頭發。
“隻擦頭發有用嗎?還不快去浴室。”安的眼前被毛巾覆蓋,看不見流浪者的表情,他也有些不敢看。
哥哥這是,生氣了嗎?
“我,我沒有帶替換的衣服。”他咬着下唇,輕聲的說着。
“……我不說第二遍,去浴室,洗幹淨再出來。”流浪者說完這句話後就回了自己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靜。
安咬緊了下唇,低着頭進了客房的浴室,十分聽話卻又像是機械一般聽從着主人的指示,洗幹淨身體,擦幹,然後赤着身走出了門。
客房的床上卻已然不知何時,擺放着一套深藍色的睡衣,安顫抖着手将其拿起放在鼻尖輕嗅,薄荷的味道。
是哥哥的衣服。
穿過的,衣服。
安換好衣服,走出客房的時候,流浪者已經坐在書桌旁,開着暖黃色的台燈,拿着筆在學習了。
他察覺到了安的走出,卻也沒有開口說話。
“哥哥,對不起。”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什麼又生氣了,但總歸先道歉沒錯。
流浪者隻是拿着手中的筆,繼續在本子上寫着,手上的力道卻有些不受控,筆尖重重的劃破了脆弱的白紙,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深知今兒個是沒法繼續寫了,他索性合上了本子,放下了筆,打開了一旁的一本資料書。
安委屈不已,小步小步的挪到了流浪者的書桌前,依舊低着頭,不敢擡頭看他,“哥哥,不要生氣了,小安知道錯了。”
“你居然知道我在生氣?呵。”流浪者冷笑出聲,拍案而起,隔着桌子一把楸過了安的衣領,試圖讓他正視自己,“你還知道自己錯了?”
“我以為你已經蠢到不知道下雨要躲雨,天黑要回家,我以為你已經蠢到,完全不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話了。”流浪者沉着臉,責備的質問着,“小蠢貨,這就是你所謂的乖乖待在家裡嗎?”
雪青色的瞳孔不知何時已然浸在了一汪清水之中,一眨眼,那水就凝結成珠落了下來。
“我以為哥哥,不要我了。”這孩子就算是掉眼淚,也是默默地掉,沒有低泣,也沒有嚎啕,隻是任由眼裡的淚一顆顆的滾落臉頰,“哥哥,會不要小安嗎?”
流浪者沒有回應他的問話,隻是捏起了他的下颌,讓他直視着自己的眼睛,“為什麼不聽話。”
“我想,見到哥哥。”安的眼淚在落,像是點點星子,顆顆砸在了桌面攤開的書上,流浪者卻沒有心思去管,“我今天很乖,上午接待了一位客人,下午去寶商街學做布偶,然後接待了提納裡先生和賽諾先生。”
“沒有惹禍,沒有再叫别人哥哥,也沒有鬧出新的謠言,更沒有受很嚴重的傷,隻是手指又被戳了幾個孔。”雪青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是流浪者的模樣,“出門的時候也都和尹胥說了,小安今天真的很乖。哥哥,求你。”
“求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我隻是,我隻是——”
他輕咬着自己的下唇,陡然低泣出聲,“想見你。”
“哥哥。”
“唔……我真的很想見你,哥哥。”
流浪者卻在此刻一瞬間,想起了曾經不知在何處看到過的一句話。
「赤子之心,淨如琉璃。」
他本以為這孩子隻是過于執拗,可如今的這顆琉璃之心中,竟真的——全是自己。
如此。
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