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說,一見到王耀本人,亞瑟的氣自矮了半截。
在他眼裡,王耀璞玉渾金,做事一絲不苟,待人也是體貼入微,這樣的人卻是不拘小節,不修裝飾,多少有些怪異,令人着迷的反差。
亞瑟不敢直視王耀,隻微歪着點頭看遠處。
“基本上就是三年卝前的柯克蘭家,應該是在六卝月,我已經通卝過大學入學的全域測試了。”
王耀自然是個笨卝蛋,一點兒也沒覺察到亞瑟的心情,點點頭,“那時期有什麼需要特别值得注意的嗎?又或者你認為為什麼會把你送到這個時間點來?”
亞瑟歎了口氣:“這個問題我昨晚想過,大概是因為……我在這段時間特别難受吧。”
王耀沉默片刻,靜靜問道:“是繼承權的事嗎?”
亞瑟略顯吃驚,“……”
但他很快也就笑了,“是啊,也算是繼承權的事吧。但我也不是喜歡争奪那東西,隻是——”便把自己的想法,家裡頭尤其是瑪格麗特夫人的逼卝迫說了出來。這一說,他更将先前的事抛在腦後。
亞瑟在家中并非不受待見,不,他并沒有那麼受氣,隻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他因為生下來不夠強壯,自小卝便不是瑪格麗特的心頭尖兒。瑪格麗特是名能力極強的女性,在瑪格麗特的眼裡,男人就要魁梧,就要身強力壯,他們可以頭腦簡單點,但一定要像個男人一樣。
她雖絕頂聰明,但也因為身為生物學家而總帶有一種看待動物的眼光來看待人類的問題,雖說人類也是動物,哺乳動物,但終究還是有區别的。但瑪格麗特,她喜歡找尋兩者共同的本質。
每想到這些亞瑟都會随之冷笑,他說:“當然,這是我母親個人的喜好,我無權幹涉。我也不覺得自己有Mommy issues,需要讓她對我有男性一樣的喜歡。我是他的兒子。”
王耀:“……”
亞瑟:“但是,作為兒子,我也能感受到她更愛阿爾。”
不及王耀接話,亞瑟便将話題一轉,笑道:“不過她對我并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我沒有感覺自己是她領養的,哈哈。”
王耀:“……瓊斯夫人一向很理性,該認真抉擇的事她不會迷糊。我想,應該還有别的原因吧。”小心翼翼地說。
亞瑟:“……那就是阿爾姓瓊斯,而我姓柯克蘭這點?”他其實一點也不想聊這個話題,但人說到盡興處便就什麼都說了。要知道,這個疙瘩在他心裡一直存在,即便是與阿爾分道揚镳,他現在依然是柯克蘭家族的第一繼承人,而這個問題,在現實中其實一直未能解決。
如此說來,靈佩将他送到這個時間點,多少有點道理。
王耀:“可是,為什麼她沒有選擇你姓瓊斯,而是阿爾呢?因為第一胎總要是柯克蘭的?”
亞瑟:“哈,誰能知道!”眼中的光黯淡,“或許就是因為我不夠強吧,這很好理解,是不是?”笑容中透出無奈。
王耀沒有否認。他認為這的确是個很好的理由。阿爾的成績并不差,無論是身卝體還是頭腦都稱得上上乘,性格雖大大咧咧卻也自有一番霸氣。他雖從未與阿爾有過交集,但在亞瑟進入奇異果之後,他多少去了解過亞瑟的背景,也自然會對阿爾做一番調卝查。
而與之相比,亞瑟就顯得拘謹,甚至有些迂腐和傳統。
當然,王耀并不覺得亞瑟迂腐,而是說他認為在衆人眼中,亞瑟可能顯得迂腐和傳統。不過,亞瑟的這些傳統難道不正是因為身為柯克蘭家族繼承人才形成的嗎?王耀相信,如果哪天亞瑟從來都不是柯克蘭家的繼承人,他或許不會是今天的亞瑟。
承擔責任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中必然有一部分自我。
王耀對此清楚得很。
他将亞瑟的事聽在耳裡,臉上的笑容也為此逐漸凝固。
如果靈佩空間沒有添油加醋,那這一兩天與夫人的私下接卝觸下來,他更能明白亞瑟現在的處境,甚至比亞瑟自己還要深有體會。
或許是亞瑟也習慣了這些事,談論間的情緒倒沒有過于深陷其中。他想起必須要問王耀的事,努力組卝織語言,看要如何将事情問出口。
“對了王耀,你,嗯,早上跟我說,要我與你保持距離……嗯,是什麼意思?”看向王耀的翡翠一般的大眼睛也在講故事:‘我一直忍着不來找你,怎麼就突然需要被你這樣警告?’還有晚上的事,他不是不想提,而是實在一時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而在王耀看來,聽見這樣一個問題當真是要被氣笑。在他看來,自己目前的處境不明朗,亞瑟又有繼承權的事在身,身為長子,亞瑟應該處事更加謹慎,更加注意與任何一名傭人的交往,而不隻有他。
這點事難道都想不到的嗎?王耀當真是感覺奇怪。
而除此之外,這裡面真正的答卝案卻又不太好說。他沉默半晌,唯有呆笑。
王耀雖是沒能回答第一問,亞瑟卻忍不住想問第二問。
這第二問要他有些不自在,卻又擔心自己的語氣惹了王耀生氣,便隻好轉過頭去隻用餘光瞟着他,放緩和了說,“你……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吧,怎麼樣,還習慣嗎?昨天……昨天睡在哪裡?”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昨晚從母親房間裡出來的那個身影,心裡緊張得跳個不停。
王耀低頭看着胯卝下的黑泥土,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終于是下定決心。他面無神氣,輕輕一笑:“在這個家裡,我似乎成了你們所有人眼中,柯克蘭老卝爺和夫人兩人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