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人家喝紅酒香槟，咱們喝橙汁兒……”
班裡幾個女生叽叽喳喳。
正讨論着，二樓薛母上來，溫柔道：
“幾位同學，能幫阿姨一個忙嗎？”
“實在是母親為了女兒的私心。”
“要不了一分鐘。”
大家一頭霧水的相互看着。
幾分鐘後，薛音兒穿戴完畢，胸口閃亮的珠寶，編發被精緻發夾卡住，頭上還有一頂小銀冠，穿着粉色的蓬裙。
公主打扮也不過如此了。
“你像是人間的瑰寶……”
“十八歲後……”
台上，薛母幾近流淚的發言完畢，“咔”燈光大開，照耀在大廳門前。
大門被班裡幾個女同學拉開。
薛音兒閃耀出場。
莫思語也在門邊 。
一行人憋屈吃完了飯，結束後。
“惡心死誰呢？讓我們給薛音兒推門？！”
“艹真當自己公主，咱們是女仆呗！”
“賤人！她媽也是！蛇蠍毒婦，怎麼能用家長的身份壓迫咱們？”
“誰還不是家裡的小公主了，就她長了三隻眼？”
“……也許其實沒啥壞心思，咱們想多了吧？”
“屁！你腦子被撞了吧？有打扮更得體的服務員啊？怎麼偏偏找咱們推門？”
“還不是看咱們家境一般，她怎麼不讓爹媽在市委工作的劉子涵推門？”
李糯艹了聲，惡心壞了，桌上一口水都沒喝。
莫思語也憋着一口氣，不過今天徐域也來了，她手裡還有份禮物，沒機會給他。
李糯她們罵罵咧咧離開了，莫思語等賓客走的差不多了，往裡面找徐域。
門縫前，卻有若隐若現的聲音慢慢傳來：
“爸爸 ，你拍的什麼照片啊？”
“幹嘛讓莫思語她們給我拉門啊？她們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你這孩子 ，你不是說有個漂亮的女同學，徐域對她不一樣？”
“今天見了，确實漂亮。”
“那你也别讓媽媽逼她們給我拉門……感覺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我就是有意的。”
“階級就是山，讓她小小年紀就意識到，自己隻能是給你拉門的，也是為她好。”
“小丫頭好好學習，以後過個普通底層生活，這輩子，算可以了！”
“别想有的沒得！”
“爸爸還不是為了你？”
“再說，你當時不也沒反對嗎？”
“哎呀爸爸！你不會還要把這張她們推門的照片發朋友圈吧？”
“當然。徐域他爸爸叔叔都能看到，我漂亮的女兒，配徐域，那不是綽綽有餘？”
“爸爸~”
溫馨和睦的氣氛，一時間充滿整個空間。
莫思語隻覺得手腳冰涼。
李糯她們的憋屈遭遇，竟然是因為自己被牽連。
難過，羞愧，憤恨……
莫思語想沖進去，把那斯文的醜陋嘴臉，撕扯個稀巴爛。
自卑和刺痛蔓延全身。
倏忽，薛父和薛音兒的腳步聲逼近門口。
眼底燙的發熱，莫思語像鹌鹑一樣瘋狂逃開——
心思惡劣卻非富即貴的家夥，撞破了他的真面目，自己一個學生，肯定會被刁難報複。
要是給辛勞的媽媽惹上麻煩……
莫思語雙眼盈滿淚水，徑直拍打按下了電梯。
等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走錯了樓層，竟然來到了地下車庫。
“來一根！”有聲音傳來。
眼淚汪汪，灰頭土臉之際，她聽見一道年輕的男聲。
立刻蹲下身子，躲到角落一輛黑色面包車旁，手背擦眼淚。
煙氣缭繞。
薛家豪倚靠在車門前，問王行：
“那小白兔就是莫思語？長的可以，身材很有料啊！”
“啊，這個啊。”
“聽說家裡挺困難的，不知道吃啥長大的。還是徐域有眼光。”
“養個灰姑娘，還真讓他養成了，腦子聰明，能吃苦，性格還溫柔。啧啧啧。”
王行贊歎道：
“徐域招招手，她就乖乖過來了，天天複習前，又是任勞任怨給他抄筆記，又是晚上哄他聊天。”
“真享受啊哈哈哈。”
薛家豪“艹”了聲：“小舔狗啊！”
“這個年紀的女生嘛，灰姑娘看多了吧。”
“不過她沒魔法水晶鞋，今天來的時候 ，穿得還是那種網購的劣質白球鞋。啧。”
“當然，說到舔狗，你表姐也沒差到哪去。”王行聳肩：
“徐少爺，人生赢家啊！”
莫思語死死咬住唇瓣，恍惚間天旋地轉，地下車庫裡的氧氣瘠薄的，她難以呼吸。
排山倒海般的質疑和悲痛襲來。
不是!不是這樣的！
徐域沒有玩什麼“灰姑娘養成遊戲”，他在自己自卑的時候鼓勵她，在她需要把學習作為救命稻草的時候，消耗自己的時間，幫她提高數學成績，拓展她的見識……
徐域的朋友！怎麼可以這樣诋毀他！
莫思語等地下車庫沒了人影兒，才無力扶着車身站起來，手裡她送徐域的禮物，被她死死攥在手裡。
手心被帶子勒出道道紅痕。
衛生間裡洗幹淨臉後，她腳步沉重，大腦空白一片，擠出微笑。
過道處，碰到徐域正站在那。
王行看到莫思語後，一如既往的語氣熱情：“莫同學！”
“手裡那是什麼？給徐域的？呦呦喲！”
徐域溫和矜貴的臉龐，竟然露出了詫異之色。
沒等莫思語反應過來，禮物已經到了徐域手裡。
他等着她說話。
莫思語嗓子幹的厲害，艱澀道：“謝謝你對我的……幫助。”
徐域，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誤會？
恐慌和無法忍耐的焦躁，要吞了莫思語。
莫思語用力擡頭。
希冀地望着徐域，他一如既往的英俊溫和，光風霁月。
王行道：“紙星星？哎呀，這該不是表白吧？”
徐域眉頭一挑，望着她，目光幽深。
莫思語手心出汗，内心波瀾翻湧之際，卻聽她拼命維護的徐域這樣道：
“别瞎說！”
“這是謝師禮。”
“思語可是我從一年級就命中注定的朋友啊。”
朋友，啊，這就是徐域的答案。
莫思語覺得自己定力真好，竟然沒有被如此難堪的情形，弄的哭出來。
“對……朋友……”
莫思語顫抖打開紙星星罐子，打開一顆星星，裡面是一道“前程似錦”，再打開一顆，紙條裡面寫着“鵬程萬裡”。
并不是王行以為的“我喜歡你”的告白愛意，他有些意興闌珊。
“很有心的謝禮。”
但當禮盒放在奢華的邁凱倫車座上，莫思語簡直能猜出王行隐晦的心理——廉價的禮物。
“李糯還在等我！謝謝你！”
莫思語莊重鞠了個躬，然後頭也不回轉身跑了。
夏日下，徐域望着她潔白的背影，如一陣抓不住的風，不清不淡的掠過，消失……
王行看着星星罐子：“她喜歡你，我肯定。”
徐域怔了一瞬，好笑道：
“怎麼可能。她膽小的和兔子一樣，星星裡面是前程祝福，不是示愛。”
“女生願意送男生紙星星，本就是一種告白。”王行咂舌。
“我說過高中不談戀愛的，她知道。”徐域眼角含笑。
而後沉默了一會，慨歎道：
“不管怎樣，你知道的，我要哪天決定談戀愛了，也不會找她。”
“不會找她。”
不！會！找！她！
不！ 會！找！她！
原來這就是自作多情嗎？！
牆後，莫思語牙齒咬住手掌，靠在牆壁上，任由眼淚一滴滴砸在白球鞋上。
烈日毒辣。
蒸騰的熱浪從裙底往上籠罩，凍的莫思語脊背顫抖，單薄的身子要碎掉了。
*
陽西下，遠處的橙紅雲彩，流出血一樣的顔色。
大理石球上，莫思語嘴唇發白坐在一邊。
傍晚，孩子們歡樂奔跑在公園裡，泡泡機咕咕噜噜，吹起絢麗的泡泡，倒影着人間的五光十色。
“王超！水！”遠處，莫思語再次偶遇了熟悉的小情侶。
白雨涵正大光明，拉着王超的手，漫步在花園，沐浴在金色的泡泡下。
多麼光彩、明亮、炙熱的愛情啊。
原來有人的初戀，可以如此光彩呐。
不用裝不熟，不用顧及他人的眼光。
不用如同“下水道的老鼠”一樣，躲躲藏藏。
不用小心翼翼。
不用得到嘲諷 。
不用遭遇針對，不必牽連無辜的朋友……
莫思語慘烈咧開嘴角，把頭埋入蜷縮的胳膊。
高大的樹蔭，牢牢遮蓋小小的她。
“啊啊啊啊好美啊！”
公園裡，王超抱着白雨涵旋轉，幸福尖叫聲下，飛舞的缤紛泡泡，如同下着雨。
逆着地心引力，從地上漂到高空。
飄到遠處——
而後。
“啪！”高空的泡泡，被陡然碾壓至凋零。
*
夏風悶熱，蟬鳴嘈雜，草木豔俗。
夜晚，莫思語趴在窗口，仰望着天上的月亮，啊，真美啊。
就像薛音兒脖子上閃耀的珠寶一樣。
亮晶晶的東西，怎麼會看上灰撲撲的石頭呢？
青梅竹馬，門當戶對，哪有自己這種女配NPC的戲份？
ABO文學，高高在上的頂A，偶而找個普通之極的beta，也隻是玩心大起。
人家還是要找Omega的。
手機裡，徐域的消息再度傳來，在他當着同階級的朋友王行面前，說“我們是朋友”這種話之後。
他的消息依然這樣 ——
【徐域】：今天晚上怎麼不理人？
【徐域】：你A大填法律專業了沒？
【徐域】：玩遊戲嗎？我來開一局。
【徐域】：對了，謝謝你的紙星星，很漂亮。
可但凡他認真翻找，他就會發現，紙星星裡面有他喜歡的甜巧克力。
等了很久，他也沒說。
算了，這麼廉價的禮物，徐少爺估計都不願意碰吧。
沒意思。
“嘀嘀嘀”不絕于耳的消息，一直傳來，在徐域電話要打來問她的前一秒。
【莫思語】：财務專業。
【徐域】：怎麼選這個專業？很累的。
【徐域】：選法律吧。以後我們說不定還可以一起法考。
【莫思語】：請教的班主任老許，她說性格腼腆，選個技能專業，挺好的。
【徐域】：選法律，性格腼腆也沒關系啊。
是嗎？
你的養成遊戲還要延續到大學嗎？
讓我選法律，然後大學畢業，你還要讓我選工作……
絕不會和自己談戀愛，卻要暧昧地控制自己。
貴公子的惡劣遊戲，真是要命啊！
莫思語突然覺得，徐域遊戲玩多了，有點可怕。
她堅持選财務，徐域似乎有些不開心。
不過他最後道：“财務就财務吧，财法也交涉不少。”
“開學A大等你。”
莫思語沒說話。
幾天後，學校科技樓20層的機房裡，電腦屏幕閃爍不停，莫思語的第一志願，赫然是——明大。
當然誰來問，她都統一答複，報的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