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方景半疑惑着,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緩緩道:“你有……精神病?”
之前那些怪異的行為好像得到了解釋。
甚至還挺合理。
蔣楠笙:“……”
這天是沒法聊下去了。
第二袋是個大袋,注入的藥物經由葡萄糖和生理鹽水稀釋,藥勁慢慢上來,段方景的不适感漸漸消下,折騰了大半個晚上的困意襲來。
蔣楠笙難得安靜一會兒,回憶最近的事,做了反思。她記得開學升旗那天演講的段方景,少年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哪是現在……
蜷縮成一個球的可憐模樣。
“段方景。”她鄭重喊了段方景的名字。很奇怪,真認真起來做的決定,反倒覺得張不開嘴。
段方景半夢半醒,條件反射哼出一聲“嗯?”。
“我……為之前的事跟你道歉,對不起,以後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蔣楠笙漫不經心道,“我以後多注意,盡量、離你遠點。”
她不應該,把自己的興奮與激動,強加在别人身上。
會給人帶來很多困擾。
段方景潛意識清醒着,他想做出回應,可後腦勺過于沉重,掙紮過後,他沒能戰勝困意,昏沉睡去。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旁邊人起身離開的聲音,之後周圍好像來往了很多人,有碰巧經過的,還有在他附近找位置的,唯獨沒有人再為他駐足。
不知道過了多久。
“哎,醒醒。”肩頭被人輕拍了幾下,段方景晃了晃腦袋,覺還沒補夠。
“輸完了,要睡也别在這兒睡,早點回家休息。”是小護士把他叫起來的。
“好。”段方景用拇指揉額頭,撐着坐起時身上披着的衣服滑了下去。
“年輕人,白長這麼高的個子了,不吃飯可不行。”小護士給他拔了針,取下空袋囑咐。
“昨晚吃了一點,”段方景回答,“但不太舒服,沒吃多少。”
“今天早上更沒吃吧?看你自己來的,回去讓家長給你煮點粥,胃病不能空腹,知道嗎?”
“嗯。”這次,段方景隻給了個模棱兩可的語氣詞。
他從五百多公裡外的清北來宜禾上學,在這邊哪兒來的家長,一直是一個人。
“對了,給你,捂一下吧。”從護士站經過離開,小護士叫住他,從微波爐裡拿出來一盒熱牛奶。
段方景猶豫了一秒。
護士站還送這個?
“謝謝。”段方景接過來。
“不用謝我,是你那個同學買來讓我幫你加熱的。”
好認,蔣楠笙訓練服裡夏裝穿的也是七中校服。
“這樣啊……她人呢?”旁邊的座位早已空空蕩蕩,段方景接過牛奶。
的确好認。
他依稀見過,蔣楠笙為數不多在校吃早飯的情況,都會配上這個牌子的核桃牛奶。
“給你送完就走喽,”小護士說,“回家注意飲食,前三天盡量避免辛辣和油膩。”
“知道了。”段方景又道了句謝。
段方景隻請了上午的假,吊完水就去了學校。他從前門進班,高三就是這樣,才半天沒來,靠門第一個位置上已經堆了好幾科的卷子,位置的主人不在,卷子沒人收拾,發卷人找了本書,壓住那些淩亂。
下午放學,段方景回了家,胃病靠養,好的沒那麼快,他煮了點粥放在鍋上熬,等待期間拿出競賽題做,書包裡鼓鼓囊囊,先拿出的是那件市隊隊服。
進班前擔心被人誤會賽進包裡的衣服,到了放學都沒還到主人手裡。
一下午都沒看見蔣楠笙,段方景正思考怎麼處理這件衣服,手機屏幕亮起,一個号碼打來電話,他沒接,任憑手機振動再熄滅。
備注:「爸」
接通不成,同一個号碼又發來一條短信:
「阿景,在宜禾還适應嗎?爸爸過段日子去那邊看你,你現在是住在那邊的房子嗎?」
這段日子收到不止一次了,起初隻是問候,現在連裝都不裝,直奔主題,目的性太明顯了。
段方景縮在沙發角落,屋子裡空蕩蕩的,燃氣竈上的鍋咕嘟咕嘟冒着泡,可隻有他一個人。電視機櫃上擺放着個相框,缺了三分之一的照片不合适地夾在裡面,隻剩上面的女人和年幼的他。
原來明明不是這樣的。
也明明可以不這樣的。
段方景把信息删了,眼不見為淨,班群裡不停彈出明天的作業和安排、又或者是課代表從老師那裡聽說明天要臨時突擊的随堂小測。
他跳到相關軟件翻看,退出的時候,看到下方的“通訊錄”挂了挺久的好友通知。班群裡有交集的同學除外,其餘添加方式他都設了權限。
點開好友申請頁面,頭戴擊劍面具的小倉鼠一閃一閃。那盒核桃牛奶已經涼透,和不屬于他的衣服一起擺在茶幾一角。
停留在屏幕上方的指尖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