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段譽軍聯系了他不少次,電話短信都發了不少,具體為了什麼,今天這麼直接出現,段方景基本上猜到了。
但他還在期盼,那點殘存的親情。
“啊,是這樣,”段譽軍臉上盡是被看穿的假笑,“爸爸覺得,宜禾這地方是不錯,但到底是小城市,發展到底不如清北,我想你以後肯定要往大城市發展,不可能一直留在這邊,倒不如先把這邊的房子賣……”
段方景冷笑。他笑起來很好看,陽光,開朗,可這笑裡卻是與他年齡完全相反的陰郁:“果然是為了房子。”
那年方卉知道自己病重,謊稱父母為了湊錢賣了房子,但事實上,她拜托兩位老人,把房子留給段方景。
她總要給自己的孩子留下後路。
“在清北買了房子,咱們一起住,”段譽軍沒有再賭,但這些年賺的錢都還了債,“到時候咱們一家人……”
“一家人?”段方景嗤笑。
他聽不下去,段譽軍也被噎的沒再說下去。
他有什麼理由說?
是他親手造成這一切的。
他帶着最後一點良知忏悔想要彌補,但全都太遲了。
“想吃什麼您點,這頓我請,”段方景起身,回答的很決絕,“但是,我媽給我的房子,您想都不要想。”
留存方卉的回憶,他隻剩下這一個了。
懷抱着以“團圓”為名的飯局,還是被狠狠擊破。
段方景心裡很悶。
就不應該抱有幻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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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楠笙的飯局也不算愉快。
她的父母哪裡都好,事業有成,感情和睦,疼愛女兒。
隻是她跟他們不親而已。
“聽說這家的紅燒肉特别好吃,來,嘗嘗。”高媛先往蔣安然的小碟子裡放了幾塊,再給蔣楠笙夾。
蔣楠笙盯着自己盤子裡的食物,咽了咽口水,雖然基地中心的食堂偶爾也會有這道菜,但嚴格把控食材,外面的,她不敢輕易動筷。
高媛輕聲細語:“安安,好不好吃?”
“好吃,比媽媽做的好的多了。”蔣安然塞了滿嘴,嘟囔着說。
“這孩子。”高媛和蔣家成笑的很寵,顯得蔣楠笙像個外人。
她還從沒嘗過高媛做的菜,一次都沒有。
“姐姐,你是不是要比賽?”蔣安然看蔣楠笙不說話,主動問。
“人小鬼大,消息還挺靈通。”蔣楠笙喝了口水。
“是爸爸媽媽,”小丫頭指着兩位大人,“他們昨天說的。”
僅因為這一句話,蔣楠笙渾身發熱,帶上幾分欣喜,又強壓下去。
這是她同意來這裡的目的。
高媛放下筷子:“禮禮,說到比賽,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
蔣楠笙無法想象父母提到這個的表情,内心狂喜:“所以,你們會來看……”
“我跟你爸一緻覺得,女孩子家家的,練什麼擊劍,聽爸媽的,我們一起去國外,現在那邊的公司也進入了正軌,一家人一起生活,我們已經查過了學校,去了那邊,你想學什麼都可以,能有更多選擇。”
蔣楠笙默默聽完,腦袋裡隻剩一個念頭。
他們以前沒有來看過她的比賽,以後也不會來。
現在甚至,反對她繼續下去。
那點燃起的名曰“興奮”的火苗瞬間熄滅。
“媽媽是為了你好,而且國外醫療更發達,你到那邊更有助于你手的休養,這也是她提出來的。”蔣家成偶爾補充。
“哦,謝謝爸,謝謝媽。”蔣楠笙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右手。
肩膀連接手臂,所以局外人一般看不出她受傷的具體部位,隻當她因肩膀抽痛握不住劍時,會以為是她的手受了傷。也因此,她格外警惕有人詢問其她的手部,怕被人發現自己肩膀的傷。
蔣楠笙失落着低下頭,語氣客氣的像在和陌生人對話:“可是,我傷的不是手啊。”
他們不了解她學擊劍的原因,現在又擅自做主,以他們認為為她好的名義,随随便便讓她放棄,統領她的人生。
明明他們才是最不是局外人的人。
可他們連她哪裡受傷都說不正确。
為了今天,她還和陳國瑞請了假。
何必呢。
段方景從包間出來,經過整條隔間時,瞥到的就是這一幕。
蔣楠笙頭埋的很低,表情無比落寞。
看得出來,她像剛才的他一樣,不想待在這裡。
感同身受。
段方景沒來由心煩。
那麼愛笑的一個人,為什麼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呢?
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很想逃離某個地方。
少年人的叛逆驅使,段方景突然很想做一件事,他拿出手機,點開和蔣楠笙的對話框。
高媛沉浸在自我感動式苦口婆心,蔣楠笙快要把桌布摳出一個洞。
然後,桌面上的手機亮了。
蔣楠笙得以分心,大口呼吸,看了過去。
一條新消息彈了出來:
F.:「蔣楠笙,你想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