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家中四下安靜,裴希靠在床頭拍下一張擦邊照,發給嘴上要回歸兄妹關系的徐清榆。
徐清榆深邃的眼眸放大浏覽關鍵部位,眸光中有無法抑制的火焰,又轉變成想吃人的殺氣。
他們連續兩個夜晚不知疲憊地進行探索,他發覺他不僅不勞累,反倒精神格外亢奮,白天工作效率都很高。下午誘她回家也是想謀求一場大人們歸家之前的盡興旅途,誰承想談判失敗。
他暗暗發誓,他絕不以地下情人的身份再跟她交好。有種,她就自己爬過來。
裴希收到徐清榆的回複,他說他房門沒鎖。
裴希:你過來。
徐清榆:不。
裴希繼續發她的照片,尺度更大。
徐清榆看到拳頭起了青筋,下意識先把抽紙盒拿近一點,無論如何他不會主動踏進她的房間。他沒那麼下作。
想到下作這個詞,有些心灰意冷,這恐怕就是裴希不肯接受他的原因,他在認為投懷送抱是一件下作的事情。
他決定反向利用雙标這個詞——他現在去找裴希是下作,但如果裴希主動敲他的門,那是對他的恩賜。
這麼想着,他又給裴希發消息:你過來,我們聊聊天。
裴希翻了個白眼,細長的手指在修圖軟件裡一番操作後,發送第三張照片。
徐清榆:你再發我就報警!
他知道她不會過來了。
半個小時後,裴希也收到一張照片,一顆床頭燈下不規則的紙團,上面有……
裴希:呸!不要臉!
徐清榆:晚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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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門領導讓徐清榆跟某銷售渠道的負責人對接,對方跟徐清榆開過一次視頻會議後,約他在一個網紅咖啡店見面。
徐清榆不是第一次被搭讪,應對技巧純熟,但對方閱曆遠在他之上,精緻的貓眼美甲無意中刮過他的虎口,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他這等姿色和能力的年輕人在一個初創公司裡待着實在是屈才了。
徐清榆想起妹妹裴希的手指,夜晚在他的黑發和皮膚上遊走時有一種青澀的純情,他巧妙躲開面前的女人,發微信問江臨溪他要是當場掀桌會如何。
場面冷下來,徐清榆連商務禮儀裡最基礎的笑容也吝啬,走時買了單,開了發票,将這位女士拉黑。
事情很快往上傳遞,負責整個銷售部的舅舅拍桌,“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們合作了很久的客戶?”
徐清榆早就覺得銷售模式老套守舊,舅舅負責的這一條線有很大的革新空間,索性敞開談他的新思路。
舅舅打斷他的話,“這不是你這個實習生應該操心的事情。”
“行,那我就出去了。”他轉身便要走。
舅舅很快打給老裴,說因為徐清榆的工作失誤和莽撞,讓他們得罪了一位長期客戶。
老裴沒了解清楚事情原委,按下不表,寬慰了舅舅幾句後,讓徐清榆下班後早些回家,今晚他親自下廚。
人事那邊終于得到了徐清榆的簡曆,再次把知夏叫去打探内情,知夏支吾半天後,也隻能道出她和徐清榆是高中同學的交情。
人事經理:“那他跟裴希也是同學咯?”
“嗯。”
知夏回工位的路上撞見徐清榆和江臨溪在茶水間鬥嘴,閃進去提醒他們倆聲音小一點。江臨溪對她招招手,讓她進去。
部門領導在江臨溪那裡參了徐清榆一本,說小徐總的意思他損失了重要客戶,實習期考評肯定是不能通過了,可又擔心徐清榆的背景問題,問他到底是誰的人。
徐清榆倚在茶水台上,視線掃過知夏,對江臨溪說:“你要是實在為難,不如說我是你的人,你讨厭公司上了年紀的幾位管理層頻繁給你介紹對象,我也讨厭我領導讓我去應付難纏的渠道商。我們互幫互助。”
“去你的。”江臨溪嗤笑一聲。
知夏聽的半知半解,低聲問徐清榆:“你這麼多年也不談戀愛,你不會真的喜歡男孩吧……”
“對,我真的是gay。”徐清榆端着自己的水杯走出茶水間時不禁想,一個年利潤剛過千萬的創業團隊,因為一個神秘實習生的到來,營造出上市公司的波雲詭谲,說明清閑的人還是太多了,公司急需修剪冗雜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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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希去了趟學校,她專業老師問她實習意向,給她推薦一家移民機構,認為她專業對口。
老師掏心掏肺地對她說:“我知道你家裡不缺錢,實習随便混混就能過關,但這是個好機會,我實在珍惜你身上這股靈氣。實話說吧,這間機構有我太太娘家的股份。”
所以推薦幾個得意門生進去,一方面算是他盡心,另一方面也算是安插一點他自己的人脈。
那裴希覺得自己還真不是可靠人選,畢竟她不缺錢,因此不可控。
老師又道:“聽說你是獨生子,那這份家業以後肯定落在你頭上,跟移民機構打交道的人非富即貴,你進去之後也能結交不少人脈。”
行,全世界的人都在push她。
她露出笑臉:“其實我還有個哥哥……不過,這倒不是重點,我再考慮考慮吧。”
“那行,考慮好之後來找我要推薦信。”
跟老師告别後,裴希去了花市,她和徐清榆在花房裡胡鬧時,弄壞了幾盆名貴花種,徐女士尚未發現,補救還來得及。
知夏在三人群裡傳播一則大消息——你哥說他喜歡男人!我覺得是真的!
陶栀曉:啊啊啊啊原來如此……
語氣态度是恍然大悟。
裴希蹙眉笑出聲來,一邊想這厮又在公司發什麼神經,一邊附和:天呐終于被你們知道了,但是請記得保密。
知夏:OK!我嘴最嚴了。
陶栀曉:那當他的面可以調侃嗎?
裴希:你随意。
陶栀曉帶着一種多一個姐妹的愉悅之情,又說:我瞬間就想通了羽嘉學姐當年為什麼沒看上他了,那羽嘉學姐肯定也知道吧,我要去找她好好聊聊天!
應羽嘉可是知情人,裴希立刻阻攔:别别别别别,她因為要去芝加哥的事正跟她男朋友鬧别扭呢,等她回國我們再約,你想知道就問我吧。
陶栀曉:你見過他男朋友嗎?
裴希發覺這話題實在很難聊,借着挑選花卉的由頭,說改天當面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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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榆帶着鮮花去接徐菲菲下班。母子倆昨晚剛推心置腹過,溫情氣氛延續。
徐菲菲說:“舅舅晚上也會來家裡吃飯。”
徐清榆覺得自己不需要做心理建設,順嘴提起:“大一暑假我回國,要不是舅舅一番話,說不定那會兒我就已經跟希希在一起了。”
那天徐清榆經曆的,是又一次聽見偏離軌道就會飽嘗惡果的咒語。
所以才會有跟裴希夜晚接吻白天決裂的割裂事件。
徐清榆不願意自持弱者心态,去跟恩怨交織的長輩們進行任何精神“談判”,所以始終把自己裝在理智的套子裡,暗地裡獨自觸撫黑色的傷口。
父母離婚那段日子,外公和舅舅時常重複那句話——林家能教出什麼好孩子?清榆留下就算是毀了。
外婆離世那日,父親并不阻攔他去徐菲菲的故鄉奔喪,卻提點他在至關重要的競賽和從小到大沒看望過他幾次的外婆之間清醒地做選擇。
那時他事事服從于父親的意志,也已然形成善于權衡利弊的性格,親情在他的價值序列裡遠遠沒有前途排位高。
和裴希深交之前,他冷漠而不自知,裴希用眼淚戳穿他第一層虛僞的面具時,他的精神世界如同逆向倒塌一副多米諾骨牌,他開始審視自己的既定軌道是否真的可以抵達所謂的金字塔尖。
如他所說,在羽翼未豐時,他無法放棄父親為他提供的優渥教育環境,更無法允許自己分心經營一段勢必遭遇阻攔的感情,潛意識裡,他也不覺得自己是真心喜歡天真散漫的妹妹。
直到他世界裡的父權泯滅,林文隽徹底敗下陣來,他終于在父親面前挺直了腰闆,向他宣告“你要我走向的終點不過如此”。
那時他才将自己置于一個新岔路口,建立内心世界新的價值排序。
他的妹妹裴希,也終于從他的秩序之外,踏進了他的欲望中心。
這是昨晚他跟徐菲菲交心的心路曆程,裴希還不曾聆聽。
裴希是局中人,站在另一個視角,視線所及,放大的同樣是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