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依然靜靜流淌着,兩岸綠樹繁花環繞,玟小六蹲在後門處就着羊肉湯啃餅子。
老木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麻子憨厚地笑着,串子還是那副憊懶的模樣,每個人都活蹦亂跳的。
幾個人都很快吃完了,唯獨玟小六今天吃得格外的慢。
“小六,你怎麼才吃一半?一會兒記得把碗都洗了啊!”老木有些奇怪她的吃飯速度,又囑咐了一句,自己去忙。
玟小六應了一聲:“嗯,知道了。”
他應得這般乖順,完全沒有跟老木頂嘴,反倒叫老木驚詫了一下,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
麻子正提着木桶要去給藥田澆水,聽見小六回答,有些詫異:“六哥你是不是着涼了?怎麼鼻音這麼重?”
玟小六低着頭啃餅子,“沒事,你去忙吧!”
麻子邊往外走邊道:“你不舒服的話記得吃藥……”
一家子各忙各的,誰也沒看見一滴淚從玟小六臉上跌落在熱氣騰騰的羊肉湯裡。
吃完之後,玟小六用衣襟擦了擦眼睛,提了一桶髒碗到河邊去洗。
沿着小路走下河邊坡道,他遠遠看見河邊灌木叢裡躺着個黑黝黝的身影。
玟小六歎了口氣,卻并沒有走過去,洗了碗提桶就走。
重來一世,該遇上的還是注定要遇上。
吃過早飯,接診了半天,玟小六趁着午間歇息的功夫,咬着餅子在清水鎮溜達了一圈,最後到東柳街的兵器鋪買了一把弓和幾十支箭,又到木匠鋪叫人打了個特制的勺子。
西河邊上多的是各種水禽,有把弓,日後回春堂的夥食可以改善一下了。
老木看她提着弓箭回來,大為驚奇:“小六,你這是做什麼?”
“打獵用。我尋思咱們這附近獵物也不少,閑了沒事射點鴨子什麼的,天天有肉吃。”
“你會用嗎?要不要我教你?”老木當年在軒轅軍隊裡呆過,對弓箭還是懂點的。
玟小六笑道:“會,隻是好久沒用過了,得練練。”
麻子湊上來,低聲道:“六哥,我瞧見我們後門那裡有個乞丐,像是快死了……”
玟小六敲了一下他腦袋:“滿大街都是快死的人,救回來你養啊!?”
麻子摸着腦袋,嘿嘿一笑,不敢說話。
下午病人少,玟小六安排了麻子串子切藥打雜,自己提着弓箭往後門去。
“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射隻水鴨回來,今晚上我們吃頓好的!”
麻串二人興高采烈地應了一聲,自去幹活。
走出後院,玟小六一眼便看見不遠處趴在泥地裡的人影。
還是那滿身血污爛泥的模樣,旁邊扔了半塊餅子,想來是麻子扔給他的,隻是那餅并沒有被動過。
玟小六提着弓從他旁邊走過,去找水鴨。
她試着找了下手感,在河邊練了一會準頭。
這具身體還沒有形成肌肉記憶,雖然比不上以前的熟練,但隻是射水鴨應該沒什麼問題。
半個時辰之後,玟小六提了兩隻被箭射穿的鴨子回到回春堂。
“串子,把鴨子收拾一下,一隻做晚飯,一隻單獨煨爛,隻放鹽,别的什麼都别放。”
“麻子,跟我到後面去擡人進來。老木,燒點熱水。”
幾人應了一聲,立馬準備起來。
玟小六跟麻子到後門,把躺在門口的人擡進來放到榻上。
“一會熱水燒好了,給他擦幹淨身子,鴨湯煨好了給他喂一碗。”玟小六吩咐道。
麻子伸手掀開他破爛褴褛的衣服,才剛揭起來,一眼看見那滿身可怖的傷口,驚叫起來。
“六哥,你來看看,這人……怕是活不了了。”麻子一臉驚怖。
玟小六走過去,神色平淡,在榻邊坐下,伸手把他身上衣服全解開。
那滿身傷疤,把上過戰場的老木都驚到了。
“這是多大的仇怨啊?下這樣的狠手!”
“沒事,死不了,準備藥水。”
玟小六用剪刀把塗山璟身上的衣服都剪開除去,又從懷裡摸出一個白色小瓷瓶,捏開他的下巴,把瓶子裡的藥液一點點給他灌了下去。
那瓶子剛一打開便靈氣四溢,滿屋子都是沁人心脾的藥香。
“小六你什麼時候弄的這個?用什麼做的?管用嗎?”老木沒見過,以為是她自己私下配置的什麼療傷藥水。
“應該能有點用,我往裡面加了止疼藥物,這樣一會他不那麼受罪。麻子,一會藥水熬好了端過來!”。
大荒内千金難求的萬年玉髓,加上她的血,混在一起就是上好的療傷聖藥。
過了一會,藥煮好了,麻子跑去把藥草熬的藥水端了過來,玟小六探手試了試溫度,又兌了點涼水,用幹淨的軟布蘸了藥水給他清洗擦拭身體。
擦拭的時候碰到了傷口,塗山璟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還疼嗎?我剛剛給你喝了止疼藥,應該很快就不會疼了。”
“我是玟小六,是個醫師,我現在在幫你擦洗身子,一會療傷上藥,過程可能會有點痛,你忍耐一下。”
擦完身子,玟小六抹了把額上的汗,叫道:“麻子串子,準備家夥!”
“烈酒、火燭、剪刀、刮骨刀、夾闆、布帶、藥膏,普通藥膏不行,把我床底下藏的拿來……”她一邊念着,麻串二人利索地把工具都拿了出來。
塗山璟這會臉上放松多了,顯然止疼藥已經起效。
玟小六仔細地開始給他逐一處理傷口,把腐肉清理幹淨,再敷上止血藥粉或者塗上療傷藥膏,然後纏上幹淨的布帶。
有止疼藥輔助,她也就不需要那麼小心翼翼,不到兩個時辰便把所有傷口都處理完了。小腿斷骨處原本長歪了,也敲開重新接好,用夾闆固定上。她這一世的醫術跟上輩子的半瓶醋不可同日而語,日後塗山璟應當不會再瘸了。
一番處理下來,塗山璟幾乎全身都纏滿了布帶,玟小六也是累出一身汗。
“藥跟鴨湯都熬好了,我去端過來。”麻子跑到廚下,端來兩碗湯。
玟小六等藥晾涼一點,試過不燙了,用灌藥長勺舀起,再給他一點點送進喉嚨。
塗山璟的喉嚨剛才被玉髓滋養過,又有止疼藥,吞咽便沒有上一世那麼艱難疼痛了,都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