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桑甜兒也笑了。
麻子道:“甜兒你以後多照顧六哥,他那人懶得很,被子從來不疊,也不拿出來曬洗,要不是老木天天攆着他,他連自個的碗都不願意洗……”
小六臉上挂不住,脫下鞋子拿在手裡就要去抽麻子,回春堂裡笑成一片。
小六的煉藥間是後來專門開辟出來的,地方還算寬敞通風。小六倒騰了一下,在煉藥間裡安了張榻,然後把自個的被褥抱了過去。
桑甜兒特别不好意思:“六哥,還是讓我去住那邊吧!我……”
小六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這房裡各種各樣的藥都有,有些是劇毒,讓你住這裡面我也不放心。再說了,你要是住這,我有時候煉藥到深夜,你要睡覺也不方便不是?你就安心住着吧!”
桑甜兒扭捏了一陣,終究還是搬進了小六的房間裡。
她聽麻子串子那樣說,原以為會是尋常市井男子住處那樣臭烘烘的,不料卻比她想象中要幹淨得多,房間裡隻是角落有些積灰浮塵,一股不知名的藥草清香彌漫在空氣裡。
老木從櫃子裡翻出了幹淨床褥,給她鋪上,道:“你先湊合着睡吧!明天我再帶你去買點常用的東西。”
“謝謝木叔!”桑甜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老木看了她一眼,問道:“家裡可還有什麼人?”
“早就沒了,我十歲被賣到娼妓館,此後便再沒見過父母。”
“唉~都是苦命的孩子!”老木歎了口氣。“贖你回來是六哥的主意,你要謝就謝他吧!你且安心住下,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他原本不喜小六的主意,覺着娼妓館的姐兒們一個個妖娆勾人生性放蕩,恐生事端,如今見桑甜兒穿一身素衣跟着小六回來,态度謹小慎微,身世孤苦無依,心下頓時便軟了。
晚上掌燈時分,麻子燒了熱水,小六吃飽喝足洗過澡回到煉藥房,卻見桑甜兒坐在床邊等他。
“甜兒,你不在房裡休息跑這裡來做什麼?”小六有些納悶。“莫不是新床睡不慣?”
“我來服侍六哥。”桑甜兒說着便走過來,伸手要解小六腰帶。
小六大驚:“使不得使不得!”一連退了三步,緊緊護住自己的衣襟。
“六哥是嫌奴家身子髒?”
“沒,沒有。”小六有些頭痛,事情發展走向超出她想象。“我絕無此意。”
“那是為何?六哥贖我難道不是為了找個人服侍?”
小六笑了起來:“自然不是,你到回春堂來,跟麻子串子他們是一樣的,我并不需要你給我暖床,也不需你給我端茶倒水,而是為了給回春堂添個幫手。”
桑甜兒一臉驚疑不定:“可我除了服侍人之外,其他都不會。”
小六走到榻前坐下,盤起雙腿,對甜兒招招手:“你過來坐下,我仔細跟你說。”
桑甜兒走過來坐下,洗耳恭聽。
“這回春堂最早是我兄長老木建起來的,後來他看我流落街頭無家可歸,就把我也撿了回來。麻子串子都是我們後來收養的孤兒。”小六正色道。“我答應過要給老木養老,如今他年紀也大了,許多活計慢慢都幹不利索了。麻子跟屠戶高家獨生女兒訂了婚,以後多半是要接手屠戶高那邊生意的;串子又不喜歡學醫,隻喜歡打獵,經常不在家,所以我們這回春堂,眼下看着熱鬧,其實缺人手得很。”
“你是個聰明姑娘,必定在想,為什麼我不買個粗使丫鬟,切藥洗衣做飯什麼都比你強不是?”
桑甜兒被他說中,紅着臉點了點頭。
“以前回春堂生意不多,我就日常出個診,自然是問題不大,可如今我一個人又要煉藥又要出診,這兩頭便顧不過來了。這煉藥是個精細活,須得是細心聰明的人來幹,份量不對藥效便會大打折扣,放錯藥材則整批藥都廢了。麻子串子不是這塊料,粗使丫鬟都是大字不識,讓她們照着方子抓藥都為難,因此須得找個既識字,又能做精細活的人來幹。”
“所以六哥找我,是為了讓我幫你煉藥?”桑甜兒終于轉過彎來。
“差不多吧,明天開始我先教你辨别藥材,熟悉藥性,上手之後再教你煉藥,日後你若對醫術有興趣,我也教你。”
桑甜兒滿臉震驚:“六哥就這麼看好我?”
小六點了點頭:“那你呢?你可願意認我這個師父?”
桑甜兒喜極而泣,滾下榻跪在地上一連磕了三個響頭:“我願意!”
小六笑了,伸手把她扶了起來。
上一世,桑甜兒嫁給串子,說到底并不是那麼心甘情願的,隻是沒有選擇之中的選擇。
這一世,她想給桑甜兒一個選擇的機會,這一次,她還會選擇串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