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相柳營房，吃過飯，小六找塊竹簡寫了幾行字，遞給相柳：“讓你的鳥把這個送到回春堂。”

相柳看了一眼，隻見上面寫着：“有急事外出，數日後歸，勿念。六”

變成小絨團子的毛球撲騰着小翅膀從窗口飛進來，相柳把竹簡遞給它，說了句“送去回春堂”，毛球便抓起竹簡往外而去。

“你打算怎麼改？”相柳問道。

“有比較大的羊皮嗎？或者木闆也行。”

相柳起身找了張寬大的羊皮給他，小六便借着案頭的夜明珠海貝燈的亮光，在羊皮上用炭筆塗抹起來；相柳自去另一張案上批閱公文。

小六在羊皮上畫了又改改了又畫，一連畫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來，喚了聲相柳：“你過來，我給你講一下具體要怎麼改。”

相柳放下筆，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隻見羊皮上畫了幾幅圖，那圖畫得十分奇特，跟他過往見過的都不一樣，卻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一座樣子奇特的圓形房屋。

“這是什麼？”

“這是我設計的新型士兵營房。”玟小六指着第一幅俯瞰圖給他解釋。“之前跟你說過，地炕取暖的原理主要是依靠煙道，當煙火氣通過煙道的時候，土層就被加熱了，土層不易散熱，所以能保持溫暖一個晚上。”

“除了地炕之外，還有一種叫火牆，道理是一樣的，就是把牆壁做成夾層，讓火氣流經牆壁，這樣整個屋子都會變得暖和起來。我設計的這個圓形房子，底座跟牆壁都有空心煙道，整個底座就是一個巨大的地炕。房子外面有四個爐竈，爐竈燒火時，煙氣會先在營房底座繞一圈，經過火牆，最後從屋頂的煙道口排出。這樣士兵們在燒晚飯的時候，自然就會連整個營房都一起加熱了。如果天氣太冷，屋子不夠暖和，要解決也很簡單，派一個士兵守夜，定時往四個爐竈裡添點柴火，保持牆壁地面溫熱就行了。這個房屋不需要再另外架床，士兵們往地上鋪一層幹草就可以睡得很舒服。因為底座離地足夠高，還經常燒火，所以直接睡上面也不會有土地潮氣。”

“房子中間這個四方的是什麼？”相柳指了指，問道。

“火爐，可以烤火、也可以在爐子上煮東西。”

相柳有些疑惑：“在屋子裡燒火不會嗆嗎？”

“爐子有一根煙道從屋頂透出，這樣在裡面燒火就不會嗆到人了。其實沒有這個爐子也行，但我覺得有的話更好，碰到下雨下雪，士兵們也可以在屋子裡煮吃食，烤烤衣服什麼的，不必在外面煮食這麼狼狽。”

相柳點了點頭，士兵日常絕大部分都是露天竈，偶爾碰到連綿陰雨的時候便隻能在營房裡燒飯，濃煙嗆得大家都睜不開眼。小六這個設計可以說是貼心至極。

玟小六又指着第二幅房屋結構立體圖，對相柳解釋道：“這個是房屋的整體結構，圓形房屋是最省材料，也能容納最多的人的。屋頂以木條為支架，外面以草被包裹，頂上有個天窗，平時可以打開讓屋子裡亮堂些，碰到春夏季下雨的時候，就用草被把天窗蓋起來。營房前後都有門，天熱的時候可以打開，這樣風就會從兩扇門之間穿過，讓屋裡不至于這麼悶熱。爐竈的煙道是活動門設計，不用的時候也可以堵上。營房兩邊凸起的這兩塊，是給士兵們解手用的小隔間，馬桶放在土坑底下，人蹲在上面。要方便的時候抽開活動闆，不用了就關上，這樣便溺的臭氣才不會倒灌進營房裡，而士兵們也不必半夜冒着寒風到外面去方便了，一進一出冷熱交加的容易着涼。不過這馬桶得派人每天早晚倒掉沖洗，否則還是免不了氣味難聞。”

相柳絕頂聰明，一聽便懂，問道：“這個房子建起來會不會很費事？需要的材料複雜嗎？”

小六搖搖頭：“不算複雜，除了底座要用到一些石頭之外，牆體部分基本上都是用黃泥、幹草為主，可惜沒有石灰，隻能用糯米水了。”

“石灰是什麼？”

“一種白色的灰石，打碎之後摻在黃泥裡，能讓泥土變得堅硬無比。”

“讓泥土變堅硬？這有何難，我找幾個土系靈力的神族士兵來就是了。隻要靈力足夠，直接把泥土變成石頭也不是問題。”相柳不以為意。

玟小六一愣，不禁啞然失笑。她過了太久普通人世界的生活，完全忘了這是一個神妖人的世界。

“不愧是九個腦袋！想事情就是比别人快。”小六調侃了一句。

相柳正專心琢磨着羊皮卷上的圖，沒注意到小六語氣中的親昵意味。

第三幅圖是一個營區規劃圖，小六把整個人族士兵營地劃分成了好幾塊功能區域，生活區緊挨水源，營房分布在四周，中間留出了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作為士兵們日常活動之用，整個營地道路四通八達，排污區和下水道也都畫了出來。

“你們有專門的練兵場吧？我沒規劃練兵場在裡面。”

“有，在神族營地那邊。”相柳對他的規劃十分滿意。

小六在水源旁邊設計了一個巨大的澡池，澡池邊上十幾個燒水鍋爐在一個略高的台上一字排開，水燒開之後把熱水倒進中間的漏鬥狀水道，水便會沿着水道流到一個大水池裡面。熱水跟注入池中的冷水混合之後，再流到更下一層的水渠中，士兵們便可站在這水渠旁邊舀水洗頭沐浴，沐浴後的髒水也會沿着設計好的下水道流走，不會積存在地面。

“這個澡堂主要是為冬天設計的，夏天的話便不必這麼麻煩燒水，直接用冷水就行了。其實還可以設計得更大一些，容納更多的人一起洗澡，但我不知道你們義軍有多少人，就先随便畫個大概的樣子，你可以參照着改成需要的大小。”小六解釋道。

“已經很好了，冬天的時候，他們一個月都不洗一次。”相柳的聲音裡充滿了笑意。“他們之中有些人，甯願去打仗也不願被我攆去洗澡，說是澡洗多了會生病。”

小六忍俊不禁，伏在案上笑起來，笑得肩膀直顫。

九頭妖攆着人洗澡，這是什麼奇怪的畫風！相柳平時沒少被這幫人熏死吧？

相柳越看設計圖便越是滿意，十分高興，放下羊皮，對小六道：“等明天我禀過大将軍之後，便與你一道改建營地，隻是這番改造頗為浩繁，卻是要辛苦你了！”

小六道：“我給你安排好動工先後順序，把澡堂、下水道做好，然後建起一座營房做樣闆，剩下的我就不管了。你派最得力的人來跟着我，學會之後，剩下的你自己去監工吧，我還要回清水鎮。”

相柳嗯了一聲，忽然問道：“你想要什麼酬勞？隻要是我給得起的，都可以。”

小六眨眨眼：“我暫時還沒想好，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