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把小六帶到了一座懸崖邊上的木屋裡,正是前世他帶小六養傷的那屋子。
前一世,她被玱玹以酷刑折磨,雙手隻剩一副白骨,在這裡療傷了大半個月。那大半個月裡,相柳一個人照顧她的飲食起居,甚至連羹飯都是相柳親自喂的。
那時候手是真的很痛,可心裡也是真的快活,再往後,便再也沒有了這樣真正無憂無愁的快活時光。
故地重遊,小六臉上露出幾分奇異的神色,似是懷念又似是悲傷。
“怎麼了?這屋子很奇怪嗎?”相柳問道。
小六從緬懷中驚醒過來,笑道:“沒什麼,我隻是想起以前有段時間住的地方跟這屋子很像……”
相柳用術法把屋裡積塵清理了一下,對小六道:“你且在這住幾天吧,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再跟我說。”
小六嗯了一聲:“麻煩你了!”
屋裡很黑,幸好小六身上還帶了不少明珠燈。小六特地挑了個黃色,整個屋裡便看起來暖融融的一片,把冷硬簡單的擺設也映襯得仿佛有了點溫馨氣息。
“我讓毛球去接阿來過來了,你先睡吧!我就在外面。”
小夭這才想起來,他此前怕阿來受傷,特地把他關起來交給了老木帶走。如今老木發現回春堂一片狼藉,他卻不見了,怕是要急得團團轉。
“你幫我給老木捎個消息,說我沒事,在外面避避風頭,過幾天就回去。”
“知道了。你先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
令相柳沒想到的是,小六第二日便突發起高燒來。
玟小六在跟玱玹的對戰中挨了一掌,已然受傷不輕,經曆鳳尾之死後心情激蕩,又在水裡泡了大半天,緊接着又受了高空寒風。加上相柳臨時住處十分簡陋,倉促間未及準備,連個被褥都欠奉,夜裡氣溫低,小六寒上加寒,諸多因素堆疊在一起,這一下便病倒了。
相柳十分懊惱,但也隻能去抓了幾付湯藥來,熬好給意識不清的小六喂了下去。
他買來新的被褥,給小六蓋得嚴嚴實實的,額上覆了冰水浸過的布巾,自己在旁邊寸步不離守着。
小六睡得極是不安穩,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相柳!相柳!哥哥……我求求你,不要殺相柳!”榻上的小六突然夢呓起來,表情十分痛苦。
相柳心頭一震。
“父王!父王不要!不要丢下小夭!”小六雙眼緊閉,淚水從眼角不停地淌下來。
相柳把她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手心裡,小六額頭滾燙得白氣蒸騰,身上卻是冰涼一片。若隻是普通外創,他可以用靈力幫小六修複,可小六這次是受寒,他修的卻是冰系靈力,給小六輸送靈力隻會加重他的病情。
小六不知道夢見什麼,一邊喊着父王一邊傷心哭泣着。最奇異的是,他不知道何時眉心處竟多了一枚桃花印記,面容也變了。
“别哭!我在這裡。小夭,我是相柳,我在這!”相柳一邊柔聲安慰她,一邊以布巾替她拭去淚水。
小六叫了一會父王和相柳,忽然又咬牙切齒了起來。
“他死了,你為什麼還活着!”榻上的人兒雙手都捏成了拳頭,身體緊繃着,眉眼間全是戾氣。
沒多久,這種戾氣又轉為悲痛絕望。
“他們都死了,為什麼我還活着?為什麼?”
她翻來覆去地問為什麼,語氣那種絕望凄涼,令人心碎。她的身子也不停地打着哆嗦,不知道是因為哭泣還是因為寒冷。
相柳又痛又悲,起身脫去外衣,把她緊緊摟在自己懷裡,以自己身體溫暖着她,又把被子拉過來掩得嚴嚴實實。
“小夭别怕!我在!我會一直都在,别怕!”
不知道是不是體溫起了作用,還是真的聽到了相柳的話,小六的表情和身體終于漸漸松弛了下來,在相柳懷裡沉沉睡着了。
小六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醒來時,相柳正在廚房裡忙活着,屋裡飄動着米粥的香氣。
“相柳!”小六喚了一聲,卻發現自己嗓子有些嘶啞。
相柳聞聲回過頭來:“你醒了?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吧,一會粥就熬好了!”
“我睡了多久?”小六慢慢穿着鞋,感覺自己身上都有點睡麻了。
“從你上一次清醒算起的話,到現在是一天兩夜。我見你發熱得厲害,給你喂了點藥,你就睡到現在。”
相柳說得輕描淡寫,實際上小六發燒昏迷的這一天一夜裡,他是片刻也不敢合眼,一直守在小六身邊給她暖身子換冰布巾喂水,寸步不離。直到小六今天早上退了燒,他估摸着人快醒了,才抽空到廚房裡煮點米粥。
小六見廚房裡燒了有熱水,便打了熱水到浴房裡從頭到腳好生沐浴了一番。相柳向來愛潔,她不想在他面前一身臭烘烘的樣子。
還好戒指裡收了幾套幹淨衣物,他換了一身幹淨裡衣趿着木屐走出來,相柳一見他的模樣便愣住了。
“怎麼了?”小六有些奇怪,相柳的神色怎麼看起來像是在害羞。
相柳指了指榻那邊的鏡子。
小六走過去,拿起鏡子一看,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啊——”
她什麼時候把臉變成了真容?
鏡中的女子面容如桃花般嬌嫩,雙目秋波含情,眉心處一朵漂亮的桃花印記,這臉要假冒男子可沒什麼說服力。
“我的臉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小六氣急敗壞。
她就頂着這麼一張臉,在相柳面前洗澡,還披頭散發走出來,讓相柳看了一出美人出浴。
小六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昨天晚上。”相柳煮好了米粥,用碗盛了米粥和湯藥,端了過來。
“你怎麼不早點提醒我?”小六羞愧之餘沒事找事。
“你這個樣子挺好看的,”相柳瞄了一眼她衣襟微開的平坦胸膛,咳嗽一聲。“粥好了,一會把藥也喝了吧!”
小六注意到他目光,又羞又氣,匆匆忙忙跑到後頭穿戴整齊,把面容調回平時的樣子,這才走出來。
相柳見她頭發還濕漉漉的,便以靈力替她把頭發弄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