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日上三竿了。

牆是白色石頭砌的，粗糙卻潔淨，小六想起來了，這是巫王的家。百黎人住的都是竹樓，隻有巫王的屋子是以白色石頭砌成的，每一代巫王都會居住于此，以彰顯他無上的尊貴地位。

相柳正坐在對面的蒲團上，背倚着牆，一條腿屈起，手裡拿着一卷竹簡，不知道在看什麼。

白色的牆、白色的衣裳、白發如雪瀑一般垂下來，映襯得他恍若冰肌雪骨，不似常人的妖異；可他的眉眼卻卻又是那麼的精緻，烏黑的眉經常皺着，眼底仿佛自帶一種冷漠，看什麼都不悲不喜，可一旦笑起來，那眼睛便會如春天裡的高辛江水一樣，溫暖柔軟又澄澈透亮；還有那紅唇……

小六忽然臉紅了，把身上被子往上拉了拉，拉到眼睛下方。

相柳似有所感，擡頭往這邊看過來，見小六已經醒了，正露出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不禁微微一笑。

“醒了？”

小六假裝自己才剛剛醒過來，伸着懶腰打呵欠，睡眼惺忪，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大約是快到午時了，巫王的人已經來過，說備了午飯。”

相柳收起竹簡，起身走到榻邊坐下，摸了摸她額頭。

溫度正常，沒有着涼。

小六掀開被子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隻穿了裡衣，不禁又是臉一紅。

相柳指了下榻尾，那邊有一沓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

“衣服披風我都讓人洗過了，你昨晚喝多了，一身的酒氣。那邊有洗臉熱水，可要沐浴？要的話我叫人準備一下。”

室内放了火盆，小六并不覺得寒冷，起身洗漱了一下，又聞了聞自己身上，覺得好像味道也并不大，于是便算了。

“算了，不要麻煩他們特地去燒水了，我們今天應該就要走的，我回去再洗也一樣。”她一邊麻利地披上外袍，一邊道。“對了，昨晚挖的酒嘎你收起來沒有？我後來睡着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都在那邊擺着呢。”

小六轉頭望去，隻見房間角落靠牆處，幾十壇酒嘎整整齊齊地碼成了一面牆，每個酒壇表面居然還被刷得幹幹淨淨的，一看就是某人的行事風格。

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你把酒搬到這裡，巫王肯定是已經知道了吧？他怎麼樣？有沒有對你發脾氣？”

“剛開始的時候他很生氣是真的，畢竟我動了他們的聖地，不過還好，我說服了他。”相柳含笑答道。

“那就好！我先收起來，等我們一塊吃飯的時候再慢慢喝，這酒喝完了就沒了，得省着點！”小六走到牆邊，一揮手，把所有酒壇納入戒指之中。

相柳對她強大的儲物能力并不在意，他心中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過來！”相柳對她招了招手，手裡拿着一把牛角梳子。

小六會意，順從地走到他面前，在他跟前蹲下，背對着他，讓他幫自己绾發。

相柳把那一頭柔軟黑亮的青絲梳了又梳，這才輕巧地将頭發盤起，然後簪上一枝漂亮的桃花。

小六對着鏡子自照，鏡中少女梳着少女髻，鬓邊簪了一枝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紅，顯得格外嬌嫩欲滴，不禁有些美滋滋的。

“相柳大人不但人聰明，手也是真巧！比我自己梳的好看多了！”小六賣力地誇他。

“昨天晚上……”相柳猶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記不記得挖完酒嘎之後還做了什麼？”

小六一臉茫然：“還有什麼？我隻記得帶你去挖酒嘎，挖完之後就不記得了…大概是睡着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相柳一眼，滿臉純真無辜地問道：“是不是我喝醉之後說胡話罵你了？沒吐你身上吧？”

相柳的臉色有點臭，盯了她一眼，沒吱聲。

小六幹笑幾聲，道：“我出去看看，肚子有些餓了！”說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巫王正在外頭跟人說這話，見她出來，臉上笑開了花。

“姑娘醒了？我已經叫人準備了午飯，一會就可以吃了！”

十幾個百黎人正在門外忙活着，時不時把做好的飯食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