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莊南偶爾也會想起一樁往事,與女兒回憶起自己幼時的見聞故事。
母女二人聊了一會兒,謝莊南也為她梳好了發,又紮了個漂亮的辮子。輕聲問:“除此之外,阿鸾還有什麼不開心的麼?”
虞缈卻搖搖頭,清澄的眸眼看向她,軟軟道:“沒有了。”
雖然她很想與阿娘說盡心事,從如何用心幫表姐籌劃,到被利用辜負,最後與謝芬分道揚镳的傷心事。但她想了想,還是憋住了心裡話。
謝莊南摸摸她的臉,依舊風輕雲淡那般道:“阿鸾開心就好。但若有什麼風浪,記住爹娘這裡,永遠都是你的港灣。”
虞缈依賴地蹭了蹭:“阿娘,我都明白的。”
謝莊南又另外提起一事,眼底不由含着一絲溫柔:“對了,你阿耶來了信,約摸下月便可歸家了。”
虞烈被陛下派去了并州理軍務,已有一段時間了。
虞缈點點頭,她忽想起從長輩口中聽到的大人往事來。
長公主年輕時從軍征戰,落了病根,誕育子嗣向來不順。謝莊南生下來便體弱些,懷虞缈時,更是如過鬼門關。辛苦生下女兒後,夫妻倆便不打算再要孩子了,主要還是虞烈的意思。
虞家是武将世家,虞缈的祖父乃是八柱國将軍之一,隻可惜因犯舊疾早逝。
而虞烈身經百戰,身為骠騎大将軍,又是這一任虞家家主,膝下卻唯獨虞缈一個獨女。外人聽了,多少會有可惜他後繼無人,虞烈卻不以為然。
爹娘的感情始終順遂美滿,待她也一向寵愛,都沒有什麼不知足的。
虞缈心中又更定了定,覺得表姐謝芬的說辭也并非絕對。世上有百種人,也有如她爹娘這樣的夫妻。
虞缈抱着謝莊南的手臂:“阿娘,你彈筝給我聽吧。”
況且,謝莊南一向氣質清冷,是仿佛不染俗塵那樣的絕世美人。
她能想到若是說出來,這件事大概娘也是同她一樣的态度,不會苟同。她又何必拿這些污糟事體,去玷污仙女的耳朵呢。
虞缈在雅閣中陪伴謝莊南許久,聽了滿耳朵的琴筝雅樂之音,才和阿娘分别。
而她回虞府後,又待了幾日。隻是謝芬那日最後的一番沉郁話語,虞缈和誰也沒說,卻仍舊在心中留下了一些痕迹。
不吐不快。于是沒過幾天,就和好友陸時微約在了茶樓。
恰好氣候清和,天地清霁。
虞缈讓婢女們帶着禮物步入樓中時,正見到窗下翠埠竹影邊那纖細而熟悉的清秀身姿。
女郎眉若春山,眼眸若柳葉狹長,單手半撐着臉側,正斜睨窗外清光。
她穿杏色裙衫,姿态好似蓮莖不蔓不枝,卻又透出一分閑逸。衣襟微敞處,可見白頸上懸着一塊青色玉墜。
虞缈立刻歡聲喚道:“時微!我來了。”
陸時微是虞缈在洛陽相識最久,最最要好的小姐妹。
虞缈容貌過麗,家世才情皆不凡,常會讓同齡人産生一種距離感。
貴女之間又常有暗生攀比之心,鮮有家世容貌更甚于她者,又無她這般得長輩疼寵,難免使人生失衡之心。
譬如謝芬,就是暗地生了龃龉。
其他同齡女郎,或把她當成高高在上的高門貴女,又或不敢輕易同她玩耍。畢竟虞缈身體敏感脆弱,還有個不易凝血之症。
因此種種原因,導緻她身側雖時時有同伴,去哪都會被奉為座上賓的處境,實則卻大多皆泛泛之交,鮮有交心之人。
陸時微卻是一個意外。
陸家本就與虞家同為武将門第。陸虞兩家素有往來,子侄關系一向不錯。因此虞烈帶女兒登門作客的時候,虞缈就于幼時初識陸時微。
兩人偏巧同年,虞缈于冬生,陸時微為春生。故而陸時微向來自诩為姐姐,對待虞缈,也多少有點關照憐愛的意味。
陸時微淡淡瞥她一眼,調侃道:“虞嬌嬌。聽說你近日心情不順,誰又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