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皆是亡命之徒。眼見這個小娘子生得金貴,便生出了歹心。
這樣的貴人,哪怕是她繡鞋上的一顆珍珠,也夠他們逍遙小半輩子了。
畢竟是來施粥,虞缈的部曲沒帶太多。部曲也沒拿什麼兵器,不能真的殺人,因此應對得十分勉強吃力。這些賊人手段辛辣,下作的招數也防不勝防,格外難纏棘手。
虞缈被各方力道推搡着,她從小到大都是日子安逸的貴女,從未見過這種陣勢。
從空隙之中,那些懷着各種企圖,髒兮兮的手還在不停地碰到她的裙角頭發。
有的想搶走她脖子上的珠玉璎珞圈。甚至還有人想硬生生從她手上,撸下那個水盈盈的碧玉镯子……
小娘子被吓得淚眼朦胧,心中驚恐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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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虞苒早已回到了城門。
她想給虞缈一個教訓,但若她真的受傷,也不好交待。因此在預料到那些人準備動手之前,虞苒就已去搬救兵了。
虞苒還想着方才所見,那幾個盯着虞缈竊竊私語的男子,心頭不禁一陣如意。虞缈啊虞缈,誰讓你天生傾城之色,還這麼招搖天真。
懷璧其罪,可不能怪她。
今日一遭,恐怕能讓虞缈安生好一段時間,老老實實待在府中。
她如今還待嫁閨中,欲尋一門珠聯璧合的婚事。可萬萬不能讓這個堂妹在洛陽搶了自己的風頭……
正想着,虞苒也在城門口看見了一名武将背影,對方身軀修長如劍挺。觀其身上服飾,應該就是守城的将領。
她一掐手心,擠出一顆眼淚,直呼道:“校尉大人,救救我妹妹吧——”
姬策聞聲回頭。少年眉目似雪,清冽冷靜。
虞苒卻是一愣。
見眼前女郎方才還高聲呼救,此時卻一副明顯不過的走神樣子,姬策不由攏起眉心。又沉聲追問道:
“你妹妹在哪?”
虞苒才終于反應過來。她拿起帕子作掩淚狀,聲音焦急道:“我妹妹在城外施粥的時候,被流民們圍攻了。”
……
虞缈被部曲護着,剛艱難地破過重圍,正準備爬上馬車。
人群中卻有個瘦高男人,伸手拽着她的長發,把身嬌體弱的小娘子又一把拉了下來。
“啊!”
虞缈頭皮一陣刺痛,失去平衡,又跌落回了馬車前。
部曲怒喝一聲,雙方沖突更加激烈。隻是奈何這些賊人人多勢衆,他們也挂彩不少,招架得十分狼狽,不能完全護住自家女郎。
面對這些唯恐不亂的流民,隻能派人速去通秉城衛,等待救援。此時也不過是苦熬勉撐。
如今這些流民,更是連這輛馬車也一同盯上了。
虞缈背靠馬車坐在地上,她正想着索性将身上的钗飾等等全部扔給他們,可心中卻還有一絲委屈不甘,也不知這些人會不會就此停手。
一雙桃花眸泛着隐隐水光,早已害怕極了。
卻聽從人群外,忽傳來一道凜然冷聲:“統統住手!”
一隊人齊整的腳步聲陡然接近,流民隐約有散開的趨勢。虞缈眼角那滴欲墜的淚也凝住了。她透過略微散開的人群,看見了那張冷峻的臉。
男子身着銀色甲胄,劍眉薄唇,眼底透着一種好若鋒芒寒光的清冽少年氣。
他是聞訊來救援的人麼?
姬策率領了一隊甲兵,匆匆趕到時,正目睹眼前混亂的一幕。
幾個左支右绌的護衛護在馬車前,仍舊有人不停地從漏洞中去夠那個蹲坐在地的華服小娘子。他瞬間明白了前後狀況。
随着姬策的那聲清喝,從混亂的邊緣隐約散開了一些賊心不重的人。而從那群流民的間隙中,露出一個狼狽的身影。
小娘子跌坐在馬車前。妝被淚水花成一團,甚至臉上還有些髒兮兮的指痕,像隻花貓一樣。發髻也被人扯得亂了,頭發亂糟糟散在肩上。
更别提那身綢裙上也染了塵土,披帛袖口都被撕破了,繡鞋也掉了一隻。
“嗚……”
圍堵她的人中,甚至還有人趁機不懷好意,想渾水摸魚地順便摸一摸這仙女似的小娘子,試試貴人的臉蛋有多嫩滑。惡念甚至還不止于此……
然而小娘子的那雙眸子,就像是清泉水凝成的一樣,又帶着點小獸的倔強不甘。
她死死縮着身子,一邊把企圖接近她的手狠狠地拍開。
可那些外圈的人退去了,裡頭還有幾個最為窮兇惡極的。沒夠着好處,又準備趁着人散去時多出的空隙,一咬牙準備最後再狠狠幹一票。
如狼似虎的眼神盯準了虞缈那白皙頸子上的最後一圈璎珞,往裡沖得也更加猛了。
姬策見狀更緊皺眉頭,心底一股愠怒幾乎化為實質。他拔劍上前,寒聲:
“若有人再上前一步者,殺無赦!”
清銳的聲音如振劍長鳴,破開亂糟蜂擁的人群,人心震蕩。
姬策一路執劍而來,直接護在了馬車之前。
連最後幾個窮兇惡極的人,在看到姬策和那柄長劍的銳光之後,對視一眼,也放棄了最後的兇勁,一下溜了個幹淨。
姬策給了屬下一個眼神,示意讓他帶兵去追捕最先包圍在外面的那幾個人。
他仍護在馬車面前,背着身,沒有回頭。音線沉穩而令人心安:
“小娘子且安心,已經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