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昭忽然愣住了。
“你......”
“明日我會把綠绮送到沈府,之後怎麼處置它全憑你心意。”
生怕沈懷昭拒絕,祝祁安率先出聲堵住她話口。
沈懷昭面上依舊有些糾結:“不,我倒不是說這個。”
她就是想問問,送琴明明是祝祁安提的,為什麼一臉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
她又不是攔路的山匪,得不到就要明搶。
祝祁安莫名理解了沈懷昭在糾結些什麼,啞然失笑。
“不是舍不得綠绮,在你用它彈出《鳳求凰》時,它就已經是你的琴了。”
留在他身邊,綠绮此生再也彈不出那樣的《鳳求凰》。
祝祁安最後一次輕掃過沈懷昭的面龐,她看起來還是不太懂,清澈明亮的杏眼裡寫滿了疑惑,似乎奇怪他在說什麼。
但沒關系。
祝祁安偏開視線,輕聲道:“你會懂的。”
谪仙般的青年勉強地朝她笑了下,率先離開,往園子深處隐沒的宮殿群處去了。
沈懷昭幾次張口想攔,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本來計劃好要打探的消息一個沒問出口,反而被祝祁安弄的更加茫然。
沈懷昭對自己的德行很有數。
祝祁安光憑這張能讓她看失神的臉,即使再怕麻煩,她也不可能次次不見他。
除非祝祁安曾經做過什麼,讓她無法釋然的事情。
祝祁安已經隻剩一個細小的白點,完全消失在杉樹林中,一朵雲适時飄過來,林中的光線肉眼可見的黯淡下來,連風聲也化作嗚咽。
沈懷昭低聲歎息,順着來路返回,和祝祁安背道而馳。
人群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沈懷昭在原地轉了一圈,沒找到安和郡主和瑩珠的人影。
有好心的姑娘順手給她指了條路,沈懷昭依言順着路走,走了好久也沒看見人影,反而各類花草樹木長勢越發喜人。
她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卻見瑩珠從遠處灌木叢中探出個頭,遠遠地朝她招手。
沈懷昭放下心,三兩步趕了過去,瑩珠見她來一把挽住她胳膊,身子向她那邊傾斜,嘴唇翕動:
“姑娘怎麼樣,沒出岔子吧。”
沈懷昭擰着眉想了想,雖然沒問出來什麼東西,但她失憶這件事情也沒有暴露。
這何嘗不是一種順利。
心裡一番自問自答,沈懷昭展顔笑答:“很順利。”
瑩珠懸着的心落回肚子裡,對沈懷昭的話不疑有他。
樹叢後掩了一座涼亭,安和郡主坐在裡面等她,幾個侍女在身後為她打着扇,桌上放着三四隻白瓷空盤。
看見她來,安和郡主趕緊捏着最後一塊點心塞進嘴裡,鼓着嘴囫囵着說話:
“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都吃累了。”
撩起眼皮打量了沈懷昭幾眼,安和郡主立刻注意到她臉上的笑意,歪着腦子好奇問道:“看着挺開心啊,你們聊什麼了。”
沈懷昭瞬間苦了臉,安和郡主被她說來就來的變臉逗得直樂,心知堂兄這次恐怕依舊折戟沉沙。
安和郡主懶得管這倆人之間的事,又不想看好友苦着臉,索性一把将沈懷昭拉起來,笑顔如花:
“不提他了,我們去找母妃,她好久沒見着你了,你這次可得跟她聊個盡興,不然回去又要跟我念叨。”
太子妃是書香世家出身,最好詩文和一些偏門遊記,沈懷昭悶在家裡的時候不知道讀了多少亂七八糟的書,恰和了太子妃喜好。
這些瑩珠都和她說過,沈懷昭早已經有了準備,欣然答應。
安和郡主眉開眼笑,帶着沈懷昭躲開人群,繞小路去了院子後方一座秀氣的紅頂宮殿。
她們到時太子妃應該剛剛結束應酬,桌上放着的熱茶還沒撤下去,太子妃歪在塌上翻看着一本泛了黃的古籍,見到她果然喜不自勝,問了安和郡主幾句話,就拉着沈懷昭不撒手。
安和郡主背着母妃翻了個白眼,耐不住性子自己跑出去玩,沈懷昭就順理成章留在太子妃處看書躲懶。
一躲就躲到了春朝花宴結束。
天色不早,沈懷昭起身與太子妃請辭,太子妃舍不得沈懷昭,又拉着她手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放人。
耽擱了一些時間,告别太子妃時已是暮色四合,天地間霧蒙蒙地籠上一層墨意。
天一黑就是宵禁,馬車禁止通行,她們得趕在宵禁前回府。
沈府的馬車應當就在附近,見他們出來侯在門邊的小厮利落地打了個欠,趕緊去喊人。
天色越來越暗,側門外的馬車此時差不多已經走空了。
沈懷昭和瑩珠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餘光突然看見一個管家打扮的男人滿臉焦急地跑過來,:
“沈姑娘,貴府的馬車不知為何驚了馬,把前闆上坐着的馬夫摔了下來,不能用了。”
“眼下沒走的人家不多,隻剩永王府的馬車還在。”
管家雖然嘴裡沒明說,但沈懷昭不瞎,能看到幾米開外那輛以老驢拉磨的速度緩慢前進的馬車。
側面還能看到一個“永”字。
沈懷昭默默閉眼歎氣,睜開眼就看見祝祁安站在面前,夜風吹起他的白衣,清俊的臉上同樣滿是無奈。
真是孽緣。
祝祁安冷着臉默不作聲地先打量了一圈四周。
如果被人看見沈懷昭上了永王府馬車,怕是又要謠言四起。
确認沒人在看,祝祁安松了口氣。
沈懷昭不知為何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祝祁安别扭地躲開淡聲道:
“我有行走宮廷的令牌,一會兒與太子殿下的馬車回去,沈姑娘先回去吧。”
頓了頓,祝祁安繼續補充:“綠绮眼下就放在馬車上,往後它托付給沈姑娘了。”
不等沈懷昭應聲,祝祁安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走。
沈懷昭道謝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堵了回去,難得覺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