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直起身子朝沈懷昭喚道,神色匆匆的沈懷昭頓下腳步,順着聲音望過來,瞧見了站在海棠花叢中的沈夫人。
拉着安和郡主跑過來,沈懷昭俯身與沈夫人問好:“母親。”
安和郡主亦收斂了平日裡的嚣張做派,揚起笑,禮儀周全地與沈夫人行禮:“安和問夫人安。”
沈夫人因着沈相曾任太子太傅的關系,與太子妃私下交流也不少,安和郡主小時候常見沈夫人,對這位名滿天下的制香大師頗為尊重。
沈夫人年輕時是有名的美人,如今上了年紀也并沒有折損多少美貌,反而添了幾分少年人沒有的知性典雅。
沈夫人一手一個拉過沈懷昭與安和郡主,笑意溫和:“怎麼這麼着急,瞧瞧你們,跑的都出汗了。”
沈懷昭仰着腦袋由沈夫人擦汗,清幽的蘭花香從手帕上隐隐傳來,撫平了些許她心裡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
從見到祝祁安臉紅起,她便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心跳的比往常快了許多。
将祝祁安的臉抛到腦後,沈懷昭安靜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清明:“娘,王妃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在花園裡賞花,連個跟着的人都沒有。”
“這......”沈夫人有些猶豫,下意識望了眼花園深處的一間小屋。
此處是永王府花園的一角,地處僻靜,若不是她們從後面過來也不會路過,沈懷昭了然,永王妃應當就在屋裡與人談事情。
安和郡主也猜到了,連忙追問道:“夫人,是我母妃來了是不是。”
“你們怎麼知道的?”
沈夫人驚訝地脫口而出,說完就意識到不對,猛地捂住嘴巴,看面前兩個小姑娘還在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沈夫人謹慎地環視一圈周圍,将沈懷昭她們往花園深處拉了拉。
距離小屋更近了,沈懷昭下意識回頭望了眼。
屋裡門窗關的嚴嚴實實,一道縫隙也不曾留下,靜悄悄的,看不出裡面有人。
沈夫人拉着她們隐在了一叢花樹後面才放下心,肅着臉繼續問道:“你們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太子妃來的隐蔽,應當無人曉得才對。”
太子妃是借着上山祈福的名義出的宮,身邊帶的都是太子親信,不管是哪個環節走漏了風聲,都說明太子身邊的人出了問題。
沈懷昭她們都能知道,沈夫人手抖了抖,面色霎時間白了。
“母親,你先别慌。”沈懷昭打斷了沈夫人的胡思亂想,沉着地說道。
“世子殿下與顧指揮使方才來找王妃,正好撞上了太子妃殿下,目前知道的人隻有我們四個,我與郡主先行一步,世子殿下應當随後就到。”
沈懷昭緩緩解釋,将其中原委說清楚。
沈夫人松了口氣:“這樣就好。”
要是被陛下發現太子妃來了永王府,又要疑心太子與永王暗中勾結,太子近來壓力本就很大,斷不能再授人把柄。
沈懷昭看着放松下來的母親,面龐微凝,糾結要不要告訴她沈相即将回京主持春闱。
但即使現在不說,回府後沈夫人也會知道。
沈懷昭語氣猶疑:“母親,我這邊還有個消息......”
沈夫人疑惑擡頭:“什麼?”
看出沈懷昭似乎有口難言,沈夫人眉毛越蹙越緊,沈懷昭幾番張口,正要說話,忽然有道聲音傳來打斷了她。
“我來說吧。”
輕飄飄的聲音從吱呀開啟的門内傳來,安和郡主驚呼一聲撲了過去,太子妃被永王妃扶着手從屋裡走出來,面色蒼白,眼眶紅腫。
沈懷昭驚訝地望着太子妃,幾乎認不出來。
樸素寬大的灰色道袍襯得她人更加瘦弱,沈懷昭定睛望過去,全然想不起半月前太子妃笑意盈盈的模樣,可見這段時間太子的處境有多艱難。
安和郡主攙着太子妃瘦骨嶙峋的手,用力憋住眼裡的淚珠:“母妃,你來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告訴你了,就來不及了。”太子妃苦笑着摸了摸安和郡主的頭,然後一步一步朝着沈夫人走去。
祝祁安和顧延朝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正站在此處花園的入口,一左一右呈守衛之勢。
沈夫人握緊了沈懷昭的手,不知為何心裡越發覺得不詳。
“潤荷,我該與你說聲對不住。”太子妃終于走到了沈夫人面前,低聲喊出沈夫人的閨名,眼中滿是曆經世态炎涼後的滄桑。
“聖上已經下旨,撸去太子春闱監考一職,未查明渎職徇私之事前禁足宮中,接下來由沈相繼續主持春闱流程,你們家二郎可能要避忌,而一旦此屆春闱出了纰漏,怕是會有人迫不及待的直接坐實太子罪名。”
太子妃低聲說道,剩下的話她沒說明白,但在場的人都懂。
如果要坐實太子罪名,那首先得坐實沈相罪名,沈家被迫與一個岌岌可危的太子成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不小心會墜入懸崖,摔個粉身碎骨。
沒人敢看沈夫人臉色,隻有沈懷昭能感受到母親手中冷汗津津,不住地打着顫。
半晌沈夫人才有了反應:“陛下要他什麼時候回來?”
太子妃低聲回答:“快馬加鞭,一周回京。”
沈夫人面色越發苦澀了,這對于沈家無疑是飛來橫禍,二郎三年苦學說不定也要付之一炬。
“都進去說吧。”
沈懷昭果斷打斷道,反手攬住母親的身子,肅着臉與在場每個人對視,太子妃猶豫着不敢看她,卻被沈懷昭攔住。
沈懷昭勉力笑起來,試圖安慰太子妃:“辛苦殿下将事情原委告訴我等,春闱尚未開始,還不到灰心喪氣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