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的沉珂起初還覺得恍然,怎麼這麼像話本子裡面女子被男子拒絕的橋段?
随即反應過來,被拒絕的是她自己。
……
當真是荒謬至極!
這莫須有的誤會也不知從何而起,這宮牆深重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世子居然還以為她眼巴巴想要攀附這個富貴,當真是可笑之至。
就算這世間隻剩下他一個男子,她沉珂也不會嫁給他!
甯嘉澤觸及沉珂先前被燙的那塊皮膚,本來就疼,如今都已泛紅。男子的力氣比女子大,被握上的柔痍更是火辣辣的,沉珂沒忍住嘶的吸了口涼氣。
她那雙眼睛好似含了一汪春水,水光盈盈,烏睫顫動,好似受到了驚擾的蝴蝶起舞。
甯嘉澤松開桎梏,後退了兩步拉開兩人距離。
下一瞬,就聽到她飄飄然落下的聲音。
“我想世子怕是誤會了,我已心有所屬。”
輕柔又堅定,正如她那雙淡漠的眼睛,漂亮卻沒有溫度。
甯嘉澤不緊不慢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對她這番言論不予置否。
沉珂見他恍若未聞的樣子,有些惱怒。
安陽侯府的世子是世家貴胄,人中龍鳳不假,她自認也不求他把自己放在眼中。安陽侯府這樣的門第,想嫁過來的貴女數不勝數又如何,他憑什麼認為她就心儀于他?
賞春宴皇上賜婚給誰以及世子要娶誰和她毫無關系。
沉珂咬牙,哪家的小姐嫁過去,别的不說,有這麼個不可一世的夫君倒也真是倒黴。
*
從宮中回來時,已是申時。
入了沉府,沉珂先是去了一趟正院回禀安氏與父親。
此行包括賞春宴遇上丞相府小姐許連城等諸多細節,她全部如實告知,唯獨省略掉了禦花園與世子的那段獨處。
“許家是多麼顯赫的門第,”安氏染着鮮紅蔻丹的手指着沉珂的臉,沒好氣道,“好好的你去招惹她幹嘛,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給咱們家裡惹了多大的麻煩你知道嗎?”
安氏罵了還不解氣似的,一雙眼睛發狠剜着沉珂。
沉珂低垂着眉眼,聽着她的指責一言不發。反正橫豎嫡母都會知道,與其讓她從别人口中知道,不如自己坦誠以待,大概罰得還輕一些。
“你可知你錯哪裡了?”
安氏見她不說話,滿腔怒氣無處發洩:“晚膳你也不用吃了,就去祠堂罰跪吧,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沉珂:“多謝母親。”
沉徵坐在安氏旁邊,聽着她的教訓也附和了幾句。洛姨娘呆楞立在一旁,雙目無神,然後看着女兒朝自己露出個釋然的笑,好似沒心沒肺。
正房的丫鬟們本來正在布菜,晚膳的席面就要準備好。
在夕陽明暖光暈下,沉珂走出正院前往祠堂。端菜的丫鬟同沉珂擦身而過,飯菜的香味久久萦繞。
小巧的鼻尖翕動,沉珂嗅出是糖醋小排的味道。
濃郁的酸甜氣息撲鼻,勾得味蕾跳動,沉珂喉嚨滾動了下,進宮一趟此時肚子已然是餓了。
正院裡用膳的人已經落座,回望過去,透過屏風她看見嫡母給長姐舀了勺湯,父親正溫柔注視着長姐。
在沉徵面前,這次的責罰顯然安氏已經是手下留情,沉珂本來不覺得責罰有多重,但此時忽地心頭湧上一片酸楚。
她早該知道的,她生來就和嫡姐不一樣。
擡眸一瞬,沉珂正撞上沉瑾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她揉揉眼睛,又好像是錯覺。
……
安靜的祠堂内,安氏的随身大嬷嬷看着沉珂跪下便鎖門離開。
李嬷嬷透過門縫看過去,二姑娘正身姿筆直地跪在地上,沒有人看着也一絲不苟地不怠慢。她心滿意足打算同夫人回話。
在她轉身的瞬間,沉珂揉了揉酸痛的膝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
夕陽快要下山,幾縷塵埃在透過窗棂的微弱光線下紛紛起舞,早春的天氣尚有些冷,冰涼的地闆透過衣裙把寒意滲到她的肌膚上。
前方擺放的是沉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沉珂來的次數太多,幾乎都要把擺放的位置倒背如流。
不出意外,等到明天安氏想起她的時候,她大概能出去。
晚上的祠堂因為無人前往,并不會點燈,也不會派人過來守着。
沉珂蜷縮在地上,靜靜等待着時間的流逝,直到外面天色全黑,再也透不進來一絲光亮。
眼皮越來越沉重,疲憊如潮水席卷開,沉珂昏昏然幾乎要阖上眼睛。
這時,極小的叩門聲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順着聲音望過去,窗外人舉着一盞小小的蠟燭,身影在燭光中有些朦胧。
“二小姐,你在裡面嗎?”
見裡面人沒有應答,他繼續張口喊道,“阿珂……”
他的聲線裡帶着幾分焦急,燭光微弱,在這漆黑的夜裡,卻成為沉珂眼裡的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