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是何意?”
安氏瞧見沉珂眼裡一閃而過的期待,心底忍不住嗤笑,到底是年紀小,藏不住事情。
見她面容松動,安氏繼續說道:“你可記得南陽宋縣令家的二公子?”
沉珂微微颔首,心底的不安愈發強烈。
“你們年歲相當,我們和宋家又素有來往,你若是嫁過去,也算是延續了兩家的緣分。”
此言一出,沉珂的心徹底沉入谷底——
“母親,求你……我不願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南陽縣令家的公子,你竟然都看不上嗎?”
安氏震怒:“那你瞧得上誰?不如同我說說,我去求你父親給你做主好了!”
沉珂秀眉緊蹙,面上好似被霜雪覆蓋。微微抿着唇,嘴角下撇。
她早有耳聞宋家那位纨绔公子哥,也聽說過父親起過把她嫁過去的心思,但當時宋川當街縱馬強搶民女的案子鬧得人盡皆知,他的名聲算是臭了,随着沉徴升遷京都,沉珂早以為這樁婚事就此作罷。
沒想到又被提起……
安氏沒有錯過沉珂臉上的情緒變化。平心而論,她這個庶女生得很美,饒是經過這一宿的折騰,臉上光彩依舊,明豔動人,難怪周池彥會動心。
外頭的風透過敞開的大門吹進來,吹亂沉珂的發絲。
“母親會錯阿珂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長姐都未議親,做妹妹的,怎麼好越過姐姐先一步嫁人呢?”
見安氏面容稍微緩和了一些,沉珂抿唇,“縣令家自然是極好的,母親也可為阿姐……”
“啪”的一聲。
沉珂話還未說完,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清脆又響亮,把旁邊的下人都吓住了。
隻見二小姐臉上浮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安氏尖利的指甲劃破她的臉頰,白皙的臉上有細密血珠湧出來,瞧着觸目驚心。
“你長姐的婚事無須你來操心,我自會為她作主。”
沉珂伸手捂臉,感受到手上的濕潤。
安氏繼續誅心道:“你既然這麼心系阿瑾,不妨告訴你。我和你父親看那赴京趕考的周公子看起來就不錯,若你出嫁的時候趕得上,說不定能趕上喝杯喜酒。”
“周公子?”沉珂擡頭。
安氏留下轉身的背影,一字一句道:
“你也許見過,他叫周池彥。”
祠堂的大門再一次關上,滿室的陽光都隔斷在外面。
沉珂面色蒼白,眼睛裡再也沒有光,她扶着廊柱,随後緩緩地,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為什麼?
她不求嫁入家世顯赫的人家做養尊處優的夫人,她隻求平安順遂度過這一生。
平常女子都能擁有的,沉珂所求的是什麼奢望的事情嗎?
在春天這麼好的天氣裡,冬天的枯葉埋葬進土裡會化成春泥滋養新生命的誕生,可她呢。
在這府裡她拼命讨好着所有人,就換來這樣的結果。臉上的傷口沒有止住,鮮血落在地上開出花來,沉珂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這麼恨過。
安氏看着大門落鎖,對旁邊的李嬷嬷吩咐道:“今日也同昨天一樣,往裡頭送些水就好,不必送吃的過去。”
李嬷嬷應了聲是。
祠堂裡面靜悄悄的,一如既往的安靜,好像裡面沒有人似的。
安氏垂眸看着自己精心養護的指甲,拿帕子仔細揉搓了下,唯恐沾上污漬。她行至遊廊,突然看到夫君朝自己跑來。
為官多年,沉徴早就養成穩重的性格,今日不知怎麼突然失了分寸,臉上全是驚慌失措的樣子。
“夫人,阿珂呢?”
沉徴握住她的手,焦急地問道。
“這是出了什麼事情?”安氏換了個帕子給他拭汗,關切一如往常,眼底卻閃過一絲不耐煩,唯恐他發現祠堂私罰的事情,旁的不說,嫡母的面子上總過不去。
沉徴眼眸裡還殘留着驚愕,雙手不自覺微微顫抖起來:“皇上賜婚,說是要把阿珂指給世子為妻。”
他的目光遊移,往安氏身後看。
“你們這些丫鬟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叫二小姐接旨!傳旨公公說是黃道吉日都選好了,一月之後就要嫁過去侯府。”
安氏愣住,睜大眼睛,眼裡滿是茫然,沉徴越過她擦身而過的瞬間,她回過神來。
庶女高嫁侯府?
怎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