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侍郎之子顧訣見甯嘉澤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忙道:“大喜日子,别說這麼多廢話了,大家端起杯盞恭賀我們小世子新婚大吉,從此朝暮相守,恩愛兩心永相依……”
“聽聞皇上還特地作一幅畫送你,改日也讓讓我看看這丹青,你小子如今可謂真是春風得意。”
說是春風得意,倒像是帶了幾分寬慰的意思。眼下侯爺還未歸朝,皇帝便這麼着急地賜婚,婚禮也舉辦得十分匆忙。至于這世子妃嘛,顧訣曾偶然聽自家妹妹提過一次,美則美矣,家世門第實在不顯。也不知道,她嫁過來是不是皇帝特意安排的對安陽侯府的試探。
圍在一起的幾人自幼便是一個學堂,從小到大的兄弟,關系好得自是沒話說,開起玩笑也無甚介懷。
甯嘉澤輕垂眸,神色淡淡,端起杯酒一飲而盡。
因着他平日身子不好,旁人也不敢多灌他的酒,是以小酌了幾杯之後,步行回婚房的路上意識尚是十分清醒。
暮晨穿着一身黑色便衣立于廊下,見甯嘉澤過來,忙上前準備攙扶。
甯嘉澤揮了揮手:“無事。”
“世子,你讓我去查的事情,”暮晨瞄了眼他的眼睛,裡面似有一層薄霧籠罩,看不真切裡面的情緒。
“那日送消息來府裡的人我已查明了,是沉家的門房,我們去晚了,去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甯嘉澤遞了個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些日子我們暗地裡盤問了許多人,查出來這門房孤寡一人,無兒無女,在這府裡向來形單影隻,倒是……”
暮晨哽住。
“世子妃身邊的芸兒姑娘和她是同鄉,聽沉家灑掃的丫鬟說起,這老門房上月得了熱病,世子妃還為他去藥房抓了藥來吃。”
“我知道了。”甯嘉澤提步往婚房走。
暮晨微微歎了一聲,那日城門那幕還曆曆在目,他一時間也分不清世子妃葫蘆裡這是賣的什麼藥了,合着那日是為了演一出戲給他們看的?就為了證明世子妃對他們家世子殿下情深似海?
隻是又不太像,暮晨總隐約覺得有哪裡奇怪,繞了這麼大一圈,還搭上了一條人命,總感覺沒這麼簡單。
甯嘉澤平日裡喜靜,他的院子也選在侯府的靜谧處。
四月裡鮮花盛開,風吹桃花落,粉色花瓣紛紛揚揚自樹上飄落,輕輕一片自他眼前墜下。
甯嘉澤伸手抓住。
小小一瓣落在他的掌間。
他轉變方向,朝着書房走去。
……
沉珂用過午膳後,閑着實在無聊,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消食。
這婚房布置得很是氣派,滿屋器具看得出用了心思布置,吃穿用度都是嶄新的。這些身外之物于她而言倒是無關緊要,吃過苦頭的人對這些看得總是淡一些。
困意席卷,坐下來的她撐着頭昏昏欲睡。
芸兒一聲驚呼下,她猛地清醒過來。
“小姐你瞧,我看到什麼好東西了!”
“大驚小怪的,”侯府奢華自是沉家比雲不了的,沉珂配合笑笑,問道:“什麼?”
“這不是小姐最愛看的醫書嗎?有好多卷呀。”
這倒真是極好的,從前在沉家,安氏以女子無才便是德教導她這種醫書看了也無用不許她買,她隻能暗地裡偷偷地看,沒想到嫁了人還有這個好處。
沉珂想起向嬷嬷送午膳時叮囑的話。“世子妃隻管把侯府當作自己的家。”
她不由得喜上眉梢:“你拿給我瞧瞧。”
這一看便入了迷,等到天色漸晚,晚風吹散了幾分白日裡的熱燥,甯嘉澤攜風入婚房,映入眼簾的便是沉珂聚精會神看着什麼的模樣。
她坐上榻上,過度的沉迷讓她忽視掉了門口的動靜。
甯嘉澤眼光一沉,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手中的物品扯走。
甯嘉澤用了幾分力氣,猝不及防被拿走醫書,沉珂茫然擡起頭來,卻對上他那雙濃重眸子。
他眼底有她沒見過的幽深。
空氣中浮動着些微酒氣,沉珂忙站起身來攙扶他坐下,又自顧自想要去為他斟杯茶。
對于如何服侍夫君,嬷嬷在府裡曾教導過一二。她拼命搜刮着腦海中的記憶,一一照辦。
第一次這麼照顧一個男人,不免有些手忙腳亂,沉珂咬着唇,她提起茶壺,看那茶水注入杯中。
男子的聲音醇厚,猶如悠悠鐘鳴落在她耳畔。
“可曾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