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呢?今夜不回來嗎?”
“小厮是這麼說的,”齊嬷嬷眼見鏡子裡那張秀麗的容顔肉眼可見的染上了愠色,不由得放軟了語氣,“侯爺公務繁忙,挪不開身。”
甯氏擡起眼睛,吩咐道:“讓侯爺身邊的人多盯着點,别再讓不長眼的狐媚子湊上來,若是被我發現了,伺候的人可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從輕發落。”
屋裡的人都是她的心腹,都了解甯氏說一不二的性格。
齊嬷嬷忙應了一聲:“老奴知道,夫人放心吧,已經派人打點過了。”
齊嬷嬷掩上屋門,悄悄藏起袖間的一根白發,望着屋内熄滅的燭火愣神。當年她随着甯氏嫁入侯府,外頭都說安陽侯對已逝的侯夫人情深似海,發誓永不再娶。但太後做主賜婚,他不也還是應下了。小姐作為繼室嫁過來,本來就已經是委屈了,好在安陽侯待她還算不錯,日子倒也過得舒心,誰也不曾想到這樣的侯爺會悄悄在外頭養了個外室。
念及往事,齊嬷嬷的雙手微微顫抖,低聲對身邊的丫鬟耳語了一番。
夜空中偶有星子閃爍,點綴在蒼穹當中顯得并不孤寂。
沉珂端坐于窗前,手中執着一卷醫書,外頭的樹葉随着風聲沙沙作響。
向嬷嬷上前又點了一盞蠟燭:“世子妃早些休息吧,晚上風涼,别熬壞了眼睛受了寒。”
燭光于風中搖曳,沉珂略微沉吟,猶豫了一會兒,終于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嬷嬷,我問你一個問題。”
“您說就是,”向嬷嬷微笑着說道。
“世子……他之前可有過别的女人?”
她朱唇輕啟,眼神躲閃,卻還是聽清楚了向嬷嬷的話。
“世子妃難道是因為這個同世子鬧得不愉快嗎?您盡管放心,世子他從未有過旁人伺候。”
一字一句叩在沉珂心上,向嬷嬷眼巴巴等着沉珂的反應,卻看見她無意料中的欣喜,反倒像是十分失望一般地垂下了頭,周身是說不出的頹廢與沮喪。
“這樣子嗎?我知道了。”沉珂回道。
她本來還抱着希望想有一個孩子,如今看來,這個想法卻是不太可能實現了一般,昨夜那樣的時刻,于最後一步,他卻還是停了下來。
沉珂雖然沒有切身經曆過,但是醫書裡說的就是那樣。
“男子精氣虛冷,陽道不振,以至于房事不能。”
……
遠處,不知從哪裡傳來幾聲更夫的打更聲,打破了屋内的甯靜,時間仿佛都要凝固下來。
沉珂抱膝坐于床上,熄了燈之後世界仿佛隻剩下她一人,她好似突然就迷失了方向,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行進。
清風穿過窗棂吹進了屋裡,風勢強勁,把窗扇吹得來回的擺動,撞擊着窗框,發出“砰砰”的響聲。
于這樣的夜晚當中,沉珂不知什麼時候進入了夢鄉。
隻是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夢裡的世界光怪陸離,一會兒是看到洛姨娘鮮血淋漓的躺在床上沖着她呼救,一會兒又夢見冰涼的湖水倒灌進她的喉嚨,她怎麼也喘不過氣。
等到她迷迷糊糊的有了一些意識,才發覺自己的臉滾燙得不尋常,喉嚨嘶啞得發不出聲音。
她好似置身在一片混沌的迷霧當中,怎麼也走不出來。
視線朦胧當中,她隐約看到了一隻手探上她的額頭,帶着幾分熟悉的溫度。
不同于她身上的灼熱,那隻手帶着涼絲絲的溫度,幾乎是出于本能,她下意識躬起身子,朝着讓她舒适的溫度靠了過去,貪婪地隻覺還不夠,巴不得全身都貼在上頭才好。
她想起來從前生病的時候,洛姨娘就是這樣守在她床前,擰着泡了冰水的帕子,溫柔地哄着她。
甯嘉澤看着沉珂像一隻八爪魚一樣貼過來,喉頭一陣幹澀,他拉開她的手,想把人放回床上。
卻突然聽見女子低低的哭泣聲:“姨娘,别不要我。”
她哭得那麼的傷心,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怎麼也流不盡,一顆一顆全部都灑在他的衣襟上,直到那一片胸口的布料都被泅濕。
同發燒的人講不清道理,旁邊的人怎麼說沉珂都不願意松手,一雙手搭在甯嘉澤的肩上怎麼也不肯松開。
甯嘉澤看着她哭得抖動的雙肩,認了命,隻能低聲哄道:
“别哭了,不走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