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珂微微仰頭,目光落在他高聳的鼻梁之上。
什麼?竟然他指的不是帶她回沉家?可若是除了這一件,還能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沉珂轉了轉身子,從甯嘉澤的懷抱當中鑽出來,她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知殿下指的哪一樁?”
她的眼神清明,早先因為剛睡醒時分的嬌憨消失殆盡,甯嘉澤搓着手中殘餘的她的體溫,突然一聲咳嗽從他本就柔弱的身子裡溢出來,一連咳了許久,咳到他的身形也随之晃動。
沉珂蹙起眉頭,快步走上前來,伸出手搭上了甯嘉澤的手腕。
指尖傳來他的脈搏跳動,沉珂凝神感受着他心率的變化,問道:“殿下這些日子在外頭奔波,每日可按時服藥了?”
甯嘉澤搖搖頭,青州如今動蕩,比不得京都随身都有人伺候。
眼見沉珂眉頭緊蹙,滿臉都是擔憂的神色,他忽覺心頭一暖,他執住她的手:“不妨事,得空了我找太醫瞧瞧就是。”
沉珂見他顯然沒把病情放在身上,思忖着說道:“殿下,不瞞你說,我幼時曾拜過一郎中為師,他醫術高明如今他人剛好在京都,不妨到時候我迎他入府連帶着一起瞧瞧。”
“嗯,你安排就好。”
甯嘉澤握拳又咳了一聲,這些日子确實奔波勞累,現下有些事他想做倒是不好施展了。
“殿下方才說的是何事?”沉珂扶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杯熱茶,這些日子他雖然不在跟前,從前伺候他的習慣卻一直都在,手上的動作也不知何時行雲流水起來。
甯嘉澤那雙深邃的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目光于她那張探尋的眸中挪開,“無事,明日去沉府,我同你說一聲。”
沉珂凝視着他的模樣,隻覺有些不自然,她并未多想,隻道了聲謝。
看着妻子愈發殷勤地忙上忙下整理好床鋪,又拿來淨面的帕子,甯嘉澤于這體貼的溫柔鄉中短暫有些失神,于她看不見的身後露出了淡淡一笑。
經過這些日子,她的性子愈發穩妥了,關懷照顧他的身體;在他不在府中的時候,幫着料理府中事務,孝順婆母。這麼想來,這樁婚事即使一開始并非他所願,現在甯嘉澤瞧着妻子也逐漸滿意起來。
更衣之後,兩人躺在床榻之上,沉珂于黑夜當中感受着床榻的另一邊凹陷下去的重量,有些失眠,她扯了扯被子想要往床側挪動,甯嘉澤長臂一伸把她卷在了懷裡。
他嗅着她發間的皂角香,拍了拍她的身子道:“别折騰了,好好休息。”
沉珂僵直着身子一動不敢動,哪怕再親密的姿勢都經曆過,這樣埋在他懷裡睡覺還是頭一遭。
片刻後頭頂傳來甯嘉澤均勻又沉穩的呼吸聲,沉珂擡頭看着頂上的幔帳,感受着他臂間強勁的力量,無計可施地合上了眼睛。
夜闌人靜,庭院裡偶有幾株翠竹順着微風輕輕搖曳,發出嘩啦的聲響。
沐光堂内的燈火此刻卻還亮着。
甯氏端坐在雕花梨木椅上,鬓間的秀發如雲霧般鋪散開來。她微微擡眸,看着面前恭立的下人,面容柔和,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
“侯爺不過去了青州這麼些日子,我竟不知你們瞞得這般的好。”
侯府的許管家垂首,小心翼翼地握着城東那處宅子的地契,回禀道:“夫人息怒,侯爺隻是讓我們宅子收拾出來,至于用途并沒有交待下來。”
甯氏置于膝上交疊的手緊握起,過于用力導緻指尖都泛着白:“這還用猜嗎?人都帶去青州随行了,回了京都自然是養起來。”
那張和顔悅色的面容之下,她的怒火正在心中翻湧。
齊嬷嬷對着管家說道:“好了,下去吧。”
許管家如蒙大赦,快步踏出沐光堂并貼心地掩好了門。
下人都退下之後,甯氏撲到了齊嬷嬷懷裡,委屈得聲音都在顫抖:“嬷嬷,是不是我年老色衰了才不受他待見?起初我真以為他對趙舒兒有過真情,所以我嫁過來之後,哪怕我對這府裡盡力操持,也隻能收獲他的謝謝卻始終對我相敬如賓。”
“可是從前他的眼裡起碼還是有我,如今一個二個的,現在還堂而皇之的帶青樓的姑娘一同去治理災禍,傳出去讓我的顔面往哪裡放?”
齊嬷嬷咬着下牙,心疼地摟住了自家姑娘的臂膀:“侯爺想必也是一時糊塗,等新鮮勁過去了,您依舊是這府裡的當家主母,又不是什麼小貓小狗的都能進侯府的大門。”
甯氏冷笑了一聲:“誰知道呢?嘉澤的妻子就并非我中意的,不也還是進門了?我聽府裡的下人說起,嘉澤剛從外頭回來,便眼巴巴地去了聽雨軒看她?我這個母親,倒是不見他過來問候一聲。”
“這……”齊嬷嬷頓了頓,“想必是世子疏漏了。”
從前甯嘉澤未娶妻時,甯氏便有心儀的兒媳人選,便是她娘家姐姐的親生女兒,這樣即使甯嘉澤并非她親生的孩子,到底傳下來的血脈也有她的一份,如今世子妃被賜婚嫁過來,甯氏的計劃也泡了湯。
齊嬷嬷明白此中的是非曲折,又安慰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