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鍵時候,偏沈棠甯喉嚨發癢,她竭力忍着,臉都憋紅了,一聽攬月這般胡說八道,趕緊打發她道:“咳……你莫要渾說,先出去,這裡不用你伺候!”
攬月見謝瞻不說話,便大着膽子又上前一步,從懷裡摸出個金絲香囊遞過去,柔聲說道:“世子爺您看,這是我們世子夫人睡不着的時候做給您的香囊,您瞧瞧這針法走線,多漂亮,您體諒我們世子夫人一片心意,就收下吧!”
那香囊上繡着一對交頸纏綿的鴛鴦,顔色也是他平日裡最愛穿的玄色。謝瞻好像有些興趣,把香囊拾起來舉到眼前。
“心意?”
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謝瞻慢慢轉頭看向沈棠甯,看嘴角人分明是在笑着,漆黑的眼眸裡卻透着一股譏诮的冷意。
“世子夫人,新婚之夜你說了什麼,這麼快便忘了,還需要我來提醒你?”
新婚之夜,她說過生下孩子之後她便不會再來糾纏他。
她當然記得……
沈棠甯閉目,香囊擲到她的臉上,金絲刮得她的臉頰疼了一下。
謝瞻丢了香囊便開門走了,門外的寒風肆無忌憚地吹湧到在沈棠甯單薄的身上。
攬月不知自己哪裡觸了謝瞻的逆鱗,看了看沈棠甯,又看了看門外,一咬牙不甘心地又追了出去,“世子爺!我,我們世子夫人病還沒好……”
“滾!”
謝瞻的怒吼聲從院子裡傳進來。
沈棠甯抖了一下,才睜開雙眼。
外面的丫鬟們都害怕極了,紛紛大氣不敢喘一聲縮在角落裡,韶音和錦書兩個大丫鬟趕忙跑進屋,查看沈棠甯有沒有受傷。
過了片刻,攬月才從外面走了進來,小聲道:“世子爺走了。”
沈棠甯把香囊放到桌上,沉聲問她:“你為何要擅作主張?”
攬月面無慚色,理直氣壯道:“奴婢不是自作主張,奴婢是為了大姑娘你好,姑娘你嫁進來鎮國公府後光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讨好王氏夫人,怕是早就将侯夫人囑咐你的話都抛之了腦後!”
“為我好,你都不知他的脾氣性格,如何便是為我好?”
攬月嘀咕道:“誰又知道他這麼喜怒無常,一隻香囊都能惹他發怒!”
“以後你不要再自作主張。”
沈棠甯說罷,便好似用盡了力氣,聲音也梗了一下。
她捂住隐隐作痛的腹,韶音和錦書見她臉色不對,慌忙又是倒茶又是扶她上床。
韶音指着攬月鼻子罵道:“原本姑娘和他在屋裡說話好好兒的,都是你進去了才惹惱了他!你還好意思在這裡責怪姑娘不盡心,你既然這麼喜歡他,怎麼不說香囊是你自己做給他的,扯我們姑娘什麼幹系!”
攬月臉一陣紅一陣白。
早在沈棠甯及笄之後,郭氏便四處物色美貌的丫鬟,除了沈棠甯自己的兩個大丫鬟,另外送了四個環肥燕瘦的美人,四個丫鬟中,當屬攬月最美。
沈棠甯生得妩媚嬌豔,攬月的樣貌便清秀可人,為的就是準備等侄女身子不方便的時候,将這些丫鬟挑出來開臉當通房丫鬟固寵。
沈棠甯的前未婚夫蕭硯豐神俊朗,儀表堂堂,如今的這個更是龍章鳳姿,英武不羁,是女孩子們最喜歡的類型。
前面的那個除了沈棠甯眼中再容不下旁人,這個說不準還有機會,攬月想給自己謀條出路,若是沈棠甯成了棄婦,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跟着她受苦!
沈棠甯對幾個丫鬟素來寬厚,攬月見她這樣心裡也不舒服,走到床前認錯道:“我知道我原不該自作主張,但是姑娘你如今不抓住機會,外面多少人都争着搶着想當世子的姨娘?便是白日裡見過的那位馮表姑娘,我就聽說以前太夫人還在世時總想把她許配給世子做小妾,後來太夫人去世了,這事才不了了之。”
攬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姑娘,打從先侯爺過世後沈家就沒落了,侯爺自小對您視若己出,你就是不為自己,也要為沈家多打算打算啊,沈家還要靠着你和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咱們眼皮子不能這樣淺。”
“世子爺現在不喜歡你,不代表以後不會喜歡,從前那些男人們,哪個見了你不像貓兒見了魚鮮飯一般癡迷,你多抓住機會向他示好,以你的美貌和性情抓住世子的心那還不是易如反掌嗎……”
攬月對沈棠甯很有信心,在她眼中,就沒有沈棠甯勾不住的男人,反正至少她沒見到過。
沈棠甯不說話,隻垂眼望着手邊帳上兩條交纏的枝蔓,神色無悲無喜。
攬月心下一沉,模模糊糊有個想法,她忍不住說道:“姑娘,你該不會心裡還想着那個忠毅侯吧?你可别忘了,當初蕭家人是如何到普濟寺和沈家鬧了個天翻地覆!”
沈棠甯平靜的面容像是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極輕極細微地。
俄而,她轉過身去,閉目道:“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